临近午夜。

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将凌宇从梦魇中唤醒。

他吞咽口中的唾液，但是口中极其干燥，弓着身子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什么食物也没有，连过期的吃食都没有。

打开水龙头的水，用手捧接着喝了几大口，随便洗了把脸。

脸上的水渍都没有擦干，凌宇穿上洗得发白的短袖衫下楼了。

天空暗沉的可怕，一丝亮光都看不见。

楼下的路灯忽明忽暗，应该是哪儿的电线接触不良。

差不多天天都有人跟物业反馈路灯的问题，但一直都没有请电工师傅来修一下。收钱的时候倒是挺利索，凌宇心中腹诽着。

路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也是他常去的一家店。

等他走到便利店门口，便利店的门紧紧锁着，透明的玻璃门上沾满了灰尘。上面贴了一张白色的纸，应该是告知大家歇业的原因，但光线太暗，凌宇也没有在意。

三更半夜，也不知道哪里会有填饱肚子的地方，胃又开始抽搐了，他难受的蹲靠在墙上，用力按住胃部，但并没有得到缓解。

凌宇弓着身子，靠着墙一点一点的移动。

红色的霓虹灯光在头顶上方闪烁。

自己从来还没有来过这里呢，也不知是哪，管他呢进去要点东西吃。凌宇心里想着。

进去之后，没想到是一间酒吧，但并不是很热闹的那种，人也很少。

也不知是谁的桌台，反正没人，凌宇胡乱的抓了一把花生到里。

吧台里的人将桌子搽干净后，递过一杯酒到凌宇的跟前，“你来了，品一品，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望着酒杯，液体透彻，在空气中发出浓郁的酒香。

尽管糊里糊涂的，凌宇也不是个酒鬼，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端起了这杯酒。

1>

肩膀上的阵痛，凌宇吃力的坐起身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下人帮扶着让他坐起身来，房内古色古香。

“凌老弟，你醒了。”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来人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屏退了下人，“凌老弟，这次你可吓坏哥哥了。”

“褚大哥。”凌宇运转体内的内力驱散残留的酒精。

褚江天一手断山刀威震江湖，而凌宇是他的结义兄弟。

江湖传闻。凌宇的剑术已经达到桎梏，江湖默认的剑术天下第一说得就是他了。

当年邪教作乱，兄弟二人练手，将其诛灭，博得江湖中的好名声。

那之后褚江天就金盆洗手，在汉水城做起了江湖买卖。

“唉。”褚江天高兴的脸平静了下来，接着说道：“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褚大哥，这件事没什么好说得了。”凌宇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吧。”没事就好，褚江天心里说道，转身离开房间。

剑术第一还是被剑所伤了，而且差点要了他的命。

下人很快送来了温润的小米粥。

如果送来的是小米酒就更不错了，凌宇边吃脑海里想着。

酒，已经成了凌宇后半辈子的寄托。一个对剑术无比痴狂的剑客，当了他的剑，换了酒钱。

蜻蜓在空中盘旋，轻点水面，又匆匆离去。

2>

好香。

凌宇寻着酒的香气，拐进了深巷之中。

“老板，这就怎么卖的？”凌宇的喉咙都开始蠕动了。

“用命换。”老板依旧默不作声，身后却想起了女子的厉声。

“老板，先上一坛子酒。”

女子见凌宇根本不搭理她，不由得气恼，从掌柜手里接过一坛酒，磕在桌子上，“喝喝喝，喝死你，我就大仇得报了。”

“丫头，嘴巴不要这么恶毒，想要杀我报仇，那你这剑术再去练一练，该教的我可都教你了。”凌宇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酒熟悉吗，是不是当年的味道。”女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拔出剑剁了眼前之人。

“为了喝一口这个酒啊，我可是把命都交给你了。”凌宇喝了一大口坛中的酒水，喜出望外的说着。

女子名叫杜青宜，是汉水帮帮主杜斌的女儿。

七年前，汉水帮被邪教灭帮，血液染红了汉江两岸。

她是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杜青宜来到醉如烂泥的凌宇面前，似乎被香气吸引，拨弄着凌乱的头发，眼睛眯成缝，靠在身后的墙上。

凌宇居无定所，城南的破庙就可以找到他。

“好酒好酒。”凌宇悠哉悠哉的说道：“醉生梦死的感觉。爽。”

等到凌宇喝完了壶中酒，她也一直没有说话。

“说吧。”等到凌宇从昏睡中醒来，她还站着那里，只是手中换了新的酒壶。

“我要报仇。”杜青宜不卑不亢，眼睛看着凌宇充满了仇恨。

“好。”

凌宇除了剑，别的也不会，尽管他知道自己会死在她的手里，他还是尽心尽力的教了，倾囊所授。

杜青宜也一直认真的学，跟在他的身边，却一只没有动手杀他，她对剑的痴连凌宇也自叹不如。

若不相遇，这江湖也会少了几分醉意。

风吹过。

小酒馆的招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凌宇肩上的伤就是被杜青宜所伤，不过却是替褚江天挡下的那一剑，却给了她逃脱的机会。

褚大哥还是原来的褚大哥，只是他已不再是当年的第一剑客了。

“我要报仇。”她坐在凌宇的对面，态度执吝。

“那你就动手吧。”

杜青宜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小酒馆。

3>

城南破庙。

一路跌跌撞撞，手里拿着一壶没喝完的酒，抱着酒壶在草垫上睡着了，酒水洒落在地上。

“邪教余孽，那日我放你归去，望你改邪归正。”褚江天将刀插入地面，示意手下将其围住，“邪教就是邪教，死不悔改。”

“呸。”杜青宜将口中的血水吐在地上，面色轻蔑。

“死到临头。”

不知从哪来的酒壶震开了已经贴近杜青宜身前的刀。

“褚大哥。”凌宇走出来，眉头紧皱，“是我们欠她的。”

“哼。”褚江天嗤之以鼻，“你糊涂啊，凌宇老弟。”

“你还是原来的那个褚大哥，我。”凌宇稍作停顿，走到杜青宜的身边。“我连剑都没有了。”

当年，哪有什么邪教。

只是一个错误引发的更大的错误。

杜斌之子杜少天嚣张跋扈，竟然在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年轻气盛又侠义心肠的凌宇自是看不过去。

没想到，杜少天变成了刀下亡魂。

纵使杜少天死有余辜，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就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欲绝的杜斌一夜白头。

屋漏更遭连年雨。

当夜，汉水帮满门被杀，尸横遍野。

江湖传闻是邪教所为。

实际上是褚江天与凌宇兄弟二人所为，所知道真相的人全部被杀。

面对杜青宜之时，凌宇于心不忍，放了他一条生路。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起都被掩饰的很好，但有心人从尸体上的招式，江湖上多了另外的说法。

送酒的掌柜不仅知道真相，而且还躲过一劫。

4>

仿佛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夕阳的余晖把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

看着围在周围的人纷纷倒下，凌宇向杜青宜的身边靠近了一点。

“当年你是故意杀死杜少天的吧。”并没有指望褚江天回答，继续说道：“杜斌以你一人之力足可以应付，却还有一个杜少威，但加上我，你就无所顾忌了。”

“那是她们一家欠我的。”

“唉，我知道。”

江湖第一刀客断山刀败给了杜家铁掌，曾经轰动江湖。

两家武功凌宇也算是都有所领教，铁掌势弱，不可能赢得了的，其中的缘由也许只有两家子弟知道吧。

“多说无益。”褚江天的刀法更为精进，化繁为简，已达到断山至威，能挡下他一到之力，这江湖也屈指可数。“凌老弟，对不起啦，算哥哥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

“不。”杜青宜想将他推开，却已经晚了，这一刀太快了。

凌宇牢牢地抓住刀背，“褚大哥，我下辈子不想被算计了。”

杜青宜顺势将手中的剑刺入了褚江天的心脏，一时之间想要躲避竟然无法动弹，血从剑尖滴落。

凌宇再无法使力，双手下垂，倒在了杜青宜的怀里，看到她泪眼婆娑，笑着说道：“可以告诉我这酒叫什么名字吗，我下辈子还想喝。”

“浮生酒。”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下辈子一定喝个够，其他的酒你都喝不了多少，只有浮生酒才够你喝。

5>

丫头，其实这酒好苦的，你只有练剑的天赋，酿酒可能毫无天赋吧。

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充刺着鼻尖，一个喷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宇哥，你醒了。”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丫头。”凌宇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我这是怎么啦？”

“还说了，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被骗了就开始自暴自弃。”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并无责怪之意，“你昨天晚上胃炎发作，晕倒在洗手间，好在昨天我的飞机晚点，不然宇哥你就危险了。”

凌宇脑海里却想起了另外的一幅画面。

女子不顾身子在雨天练剑，晚上感染风寒，男子就抱着女子在大雨夜里，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医馆。

“谢谢你，丫头。”

“宇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骗你钱的那个大骗子被抓着了。你的钱也被找回来了。”而电视的新闻刚好播着，诈骗集团大佬褚某今日抓获。

出院后，凌宇搬新家了，搬到了城南。

开了一家酒吧。

“浮生若梦”四个字在黑夜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