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我和妻一起调到一所有初中班的山村学校执教,校舍就在一座古庙里。这座庙叫玄武庙,始建于明末淸初,其间经过多次的修建,庙宇颇俱规模,共和国时期就改成了学校。
古庙大殿下的两边厢房作了教室,大殿上的房间作为教师宿舍,学校教师大都是本地人,只有我一家和一位外地老师住校。我们一家住在大殿左边房间,那位老师一个人住在右边房间。住进去不久,我就发现这个庙有个特点,好像老鼠都不愿意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听见过老鼠吱吱的叫声,这在农村是很少见的。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年暑假,妻去县教师进修学校参加函授学习;女儿一放假就去同学家玩;那位住校老师家在闽南,回家去探亲了;整座大庙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村里突然停电,我不惯早睡,坐在桌前秉烛夜读。大约到了十点多钟,我听到桌子下面有“沙沙”的声音,同时闻到一股腥味。我借着烛光往下一看,唉呀,好大的一条蛇,足足有2米长,正在桌子下爬动。再举烛一照,看得很清楚,淡褐色的身体上环绕着一圈圏黑白相间的斑纹。我房门没有关,蛇是从天井阴沟里爬进来的。
在武夷山生活多年,蛇见过很多,但老蛇进屋我还是第一次遭遇。学校周边离村民居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不走出大门是叫不应人帮忙的;出去叫人我又担心蛇会钻进我的被子。那凉嗖嗖滑腻腻的东西盘在你被窝里,你还敢睡吗?我决心自已除掉它。
我拿起一根木棍朝蛇敲过去,被桌子挡住使不出力,没有击中要害。蛇受到惊忧,前半截身子竖立起来,嘴巴一张,吐出一条叉形的信子,很是怕人。继而蛇往前一窜,坏了,它窜到我摆在屋角的冰箱后面,隐在暗处,盘着身子昂起头不出来。我怕它借黑暗逃走,就在冰箱边上点燃三枝蜡烛,房间亮了很多,但我不敢移动冰箱,担心蛇发动突袭,喷射毒液什么的,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这样人蛇对峙足有半个多小时,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冰箱两边,提防它爬出来;蛇却始终一动不动。时间一长,我盯得有些累了,猛一抬头,挂在壁上的龙泉宝剑映入我的眼帘。这是我平时练武用的,剑身虽没有开刃,剑尖却被我磨得非常锋利,用力一刺,可以穿透薄薄的木板。
我跑过去拔剑在手,思维顿时活跃起来,立即想出了对付老蛇的办法。我从门后拿出一根妻子晒衣服的竹竿,把它折断,并把竹竿从头上破开一截,做成叉子。我左手拿竹竿,右手持剑,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踩在冰箱顶上,瞅准老蛇,用竹竿破开的那一头用力叉住蛇头,右手剑尖毫不留情地刺向蛇的七寸。蛇蹦跶挣扎了一会,紧盘的身体渐渐松软,最后变得像根烂草绳。我用竹竿将死蛇挑起一看,是头公蛇,我将它挂在大厅的钩子上。
这一折腾,已经十一点多钟,我依然心有余悸,不敢上床睡觉,担心蛇是雌雄同行,另一条母蛇会来找我报复。我一手提着剑给自己壮胆,一手拿着书在看。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忽然听到窗外有“呼亦呼赤”的声音,像有人在大声急促呼吸。这个窗户外面是老乡的晒谷坪,没有围墙,直通村外。这个窗子是老式的,没有玻璃,是一个墙洞,用两扇木板门关住,很不牢固,随便一掌就能击开。见鬼,难道真的是蛇婆找蛇公来了!可是又不像,那声音明明像是人在窗外喘气。深更半夜,哪里来的人呢?我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
“谁?”我声音有点颤抖。
沒有人回答,喘声依旧。
“倒底是谁?再不出声莫怪我不客气了!”我放大了嗓门。
呼赤声还在响,就是没有人答应。这一下,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起晚饭后刚灌的热水瓶,倒了满满一茶缸滾烫的开水,打开窗门泼了出去。
哇的一声怒吼,借着星光一看,一头夜不归宿的老母猪,在我的窗户下跳了起来,猪身上的开水还在滴答,狂叫着逃开了。
咳,一头老母猪,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这一下我真的失眠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叫来好友林老师,将死蛇剥皮抽筋做了下酒菜。
新学年一开学,我离开了古庙,搬进新宿舍,这里依然是外村寄宿生的宿舍。两年多过去了,有寄宿学生和生管老师不断向我反映,说古庙旧校舍老鼠成灾,学生从家里带来的要吃一星期的米和菜,都填了老鼠的肠胃,防不胜防,请求学校采取措施,灭鼠。
我让学校总务买来一台电猫,利用周末学生回家的空隙,在古庙布下天罗地网,一夜之间捕捉家鼠27斤,最大的一只一斤多......
记得小时候,我那慈祥而又长寿的奶奶曾跟我说过:每幢老房子都有一条保护屋场的大蛇,它不咬人,不要伤害它。
可惜杀蛇时,我因过度紧张,没想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