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今儿个咋楞个早起咧!”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在清晨四五点时终于消停了,看着满村泥泞不堪的道路,雨神满意地走了。
公鸡被这连绵大雨吓得不敢出窝,也没了心思去惦记着自己的职责:清晨喔喔啼。
大人们却不在乎鸡鸣的叫早,家家户户扛了锄头、铁楸,穿着松垮的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潭里走着,干旱了大半个夏天的庄家,忽然被淋了一整天,他们正着急忙慌地赶着去地头放水呢!
路过我家大门口,见大门敞开着,二爷杵在门口抽今天的第一袋烟,都争着打招呼。
“哎哎,早早!”
这些人大都是之前一直对我们家爱答不理,老远看见的都躲起来的,生怕沾了晦气。自打我考上了北大之后,这群人便像被风吹了一样,和我家套近乎的越来越多。
二爷了解他们,面儿上也热情地应和着。
待他们走后,二爷把门一锁,转身朝村头的芦苇地走去。
堤岸两旁的芦苇开了花,风一吹毛毛满天飞。
沿着蜿蜒的长堤,走到尽头,有一座破旧的老房子,因常年无人居住,屋顶的瓦片散落不少,扇墙上甚至长出了杂草,院墙上写着歪七八扭的字,什么苏寡妇,苏丹红,苏傻子。
我问过二爷,二爷说那是村里一户好人家的房子,后来全家搬到县城去了,这座老宅子就闲了下来,很久没人住了,村子里一些调皮捣蛋鬼,在墙上乱写乱画,风吹日晒,只留下满目疮痍。
大门上的锁被雨水冲蚀得锈迹斑斑,二爷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块折叠的方巾,打开来时,里面包着一把生锈的钥匙。
虽然锁已经被时间折磨地遍体鳞伤,但当钥匙转动的那一刻,锁心依旧传来久违的“咔哒”声,此刻钥匙和锁合二为一,再也分不开了。
像母子重逢,孩儿远游他乡,经年未回,慈母终日挂念,每逢日暮便立于门口翘首以盼,凝视着村头的小路;如今母亲思念的眼眸被日子磨褪了光泽,记忆里春风满面的美丽脸庞,也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和大地的脉纹。
终道是孩儿功成得归,母亲念子情真,这一抱便是一整个世纪。
二爷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把钥匙拔出来,索性摇了摇头,把锁和钥匙一并包了起来。
“这物件也有情啊,比人要有情的多咯!”
二爷推开吱吱呀呀响作一团的大门,在已经开始腐朽的门堑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