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最近几年的阅读经验没什么参考价值,不适合别人,也未必适合我。因为,在书和我之间,我是被动的那一个。是书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书。这种被动的结果是,我用同样的阅读时间完成了看不见结果的阅读,失去了时间、收获了某些看不见的影响。有些阅读者用同样的时间做主题阅读的话,会收获大量的知识、可预见的成长,但同时会失去某些看不见的影响。
最近吸引我的是日本俳句大师小林一茶的这本诗集《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读它和最近几年读过的每一本书一样,很偶然的机会,没有目的徘徊在书与书之间。陈黎、张芬龄两位译者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这本书腰封的显眼处,他夫妇二人近年来的译作很多,曾经拜读过二人联手翻译的波兰女诗人辛波斯卡的诗集《万物静默如谜》,从此开启了诗歌阅读,才发现这门艺术随着社会的发展也悄然发生巨变,每个时代、每个国家、每种意识形态、每个单独的人......一花一世界,一滴露珠也有它的丰富性。这种看不见的影响重新开始唤醒那些经过多年学校教育、考试制度、工作规范而掩盖掉的纯真、童趣和敏感知觉,唤醒爱世界、爱万物、爱自己、爱美好的能力,从这样的阅读体验中,不断发现自我、营养灵魂。
《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书名即燃起了内心的几分禅意,这世界的短暂竟如露水吗?仔细想来,还真是。等再去了解作者的情况,心疼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人。
小林一茶的一生在不断失去,三岁丧母,八岁父亲续弦,十岁时继母生了弟弟仙六,从此一茶不单要照顾弟弟,还备受继母虐待,十四岁时唯一疼爱他的祖母又去世。
25岁时拜葛饰派俳谐诗人二六庵竹阿为师,二六庵死后,承继师门,号称二六庵菊明。29岁时,改号为俳谐寺一茶。次年起在京都、中国、九州和四国等地流浪。
三十九岁一茶父亲去世,一茶归家照料父亲,父亲把家业传给了他。但继母和弟弟拒不从命,一茶愤而又去江户。经过多次调解,双方终于和好。
一茶于五十一岁时返乡定居,第二年四月娶妻,同年七月宣告退出江户俳坛。但不幸的是,所生的三男一女先后早夭,爱妻也于结婚第九年去世。
六十二岁的一茶续弦,两三个月便告离异。六十三岁再次娶妻。
六十五时家中失火,屋宇家具尽付一炬,一茶亦于是年十一月染病,因医治无效而逝世。
读到这样的人生经历,不禁想到那句戏言:“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没关系,它还会继续骗你。”小林一茶这一生所经历的丧亲之痛,世上还会有人同他一样吗?有多少人经历一次重大坎坷就一蹶不振,在自杀率极高的日本,小林一茶鹤立鸡群,这一次一次的打击竟没能把他打倒。尼采说:“那些没能打死你的,终会使你坚强。”一茶并没有强烈地反抗命运,而是用俳句这种轻盈地形式承载他生命之重,举重若轻,在他的俳句里充满对微小生命的关照,看!苍蝇、跳蚤、蚊子在他心中都充满生命力--------“个个长寿——这个穷村庄内的苍蝇,跳蚤,蚊子”。
这本俳句集收录了小林一茶共340首俳句,这类文体短小精致,读起来毫不费力,短短的三行诗句、10几个音节,快餐阅读的我们也能收获某种意外,或是惊喜、或是温暖、或是悲伤、或是希望......
“世上鸣虫亦如此:有些歌喉赞,有些歌声不怎么样
世の中や鳴虫にさへ上づ下手(1820)”
“母亲总是先把柿子最苦的部分吃掉
渋い所母が喰いけり山の柿(1820)”
“别打那苍蝇,它拧手扭脚向你乞饶呢
やれ打な蠅が手をすり足をする(1821)”
我们总说世界残酷、社会浮躁,我们选择做那个温暖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