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0月,教育部决定全国恢复高考,随即于年底在全国各地统一举行77年度高考。在恢复高考大好政策的鼓舞下,红旗中学校领导果断决定高一年级根据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重新编班,重点培养尖子生,以更好迎接79年度高考。当年高考录取率在百分之五以内(有的同学回忆,只有百分之三),能够考上的都属于凤毛麟角拔尖人才。同一年,红旗中学校名结束了她的历史使命,经上级批准,学校重新恢复原来的“侨光中学”校名。因此,我们高中入学是红旗中学,毕业是侨光中学。
1978年春节过后的下学期,报名时候,从牡丹山大操场上面第一排两座教室中间的黑板宣传栏得知,我被编在高一年(1)班。
高一年(1)班教室就在牡丹山大操场上面第一排、西边那座平房里,从西边数起第一间。被编在高一年(1)班,我一心欢喜一心惊,担心学习成绩跟不上,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新的班级。
学校配置精兵强将组成最强大最豪华的师资阵容:李德茂校长率先垂范亲自教英语,班主任兼语文科任老师是谢武贝老师,物理老师是陈仁来老师,到高二年陈自德老师曾经代过课,陈自德老师时任学校书记。化学老师是林文宽老师,几何老师是林谋献老师,数学老师是王灿根老师,政治科老师是黄良泰老师。体育老师是黄进卿老师。
谢武贝老师从高一年下学期到高二年,共有三个学期担任语文科老师,高二年武贝老师升任学校教务主任。高二年由黄良泰老师接任班主任。
李校长和蔼可亲中显露出长者的威严,平易近人之中深藏渊博的学问。(1)班班长兼团支部书记是陈洪波同学,副班长是黄锦辉同学、叶锦瑜同学。初来乍到(1)班,我和谢正立同学同桌,我与正立同学有个共同的特点,名字倒着念比较顺口,好几个老师都叫我们是立正,水源。正立同学讲义气,李校长上课点名时,总是叫值日生回答出勤情况,轮到我们这一桌值日时,正立同学每次都自告奋勇抢答。
Who is on duty today?
I'm.
Who is absent (today)?
All here.
Sit down please.
李校长讲英语课强调每天背诵几句课文,日积月累,持之以恒。每天进步一点点,积小进为大进。李校长讲课经常提问,作为学生,我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武贝老师身材颀长高挑,看起来比较清癯。他早年毕业于福建师范学院,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教我们的时候正当中年,风华正茂,刚从南安九日山下的一所中学调回来没多久。武贝老师教学时善于把课本的知识与实际生活相结合,理论联系实际。讲苏轼《浪淘沙.赤壁怀古》,“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讲作者的身世时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感伤岁月蹉跎,感叹时不我待,感怀功业未建!发出人生能有几个十多年的追问,鼓励同学们要珍惜青春韶华,莫让大好时光付诸水流。感情发挥淋漓尽致,讲解生动形象,透彻明了,让人久久难以忘怀。武贝老师朗读高尔基《海燕》,感情丰沛,韵味十足,同学们至今依然回味无穷。
武贝老师教育教学善于“抓两头,带中间”。课堂上要么挨批评,要么受表扬。七十年代,往返南洋的信件,闽南方言称“番批”,用闽南方言结合繁体字写的,我看过南洋来的“番批”,因而我有机会接触到一些繁体字,于是在作文里就随性发挥,“依样画葫芦”用上了,作文发下来时,老师写了一大段评语,批评十分严厉。课堂上也同样遭受严厉批评,只是没有公开点名道姓罢了。
记得有一次考数学,分数比上一次有所进步,武贝老师在课堂上公开表扬,说是学习如何如何认真所以才取得进步。批评,对于学生有压力;表扬,对于学生来说,压力更大。课后,邻桌的同学把试卷拿过去研究揣摩,从鸡蛋里找出了骨头,说某一题改得不够严,分数应该扣几分。算来算去,仍然没有进步,但是,表扬也表扬过了,总不能叫老师撤销表扬。这次经历,让我很尴尬。但无论如何,老师总是希望我们能进步。
有一次,我的作文得了高分,内容是写王灿根老师的。用“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的名句形容灿根老师钓鱼的情景。写灿根老师从泉州浮桥老家返校的时候,同学们奔走相告,兴奋地围拢在灿根老师的身旁。武贝老师点评这篇作文,褒奖有加,点评了一节课。引起了班级同学的广泛而深入讨论。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当时的焦点是,写人的作文能不能虚构情节,发挥想象,夸张和形容。写人的作文,属于文学范畴,文学作品属于艺术范畴而非科学范畴,细节无法加以严密的逻辑论证。直到上大学读《文学概论》,心结才打开,但是时过境迁,一直无法再与同学们讨论了。
高二年,我还有幸聆听过林义勇老师一节语文课,印象十分深刻。义勇老师讲马克.吐温《竞选州长》,边朗读边讲解,讲到“他们还唆使九个不同肤色,穿着各种破烂衣服的小孩,跑到台上,抱住我的双腿,大声叫我爸爸。”绘声绘色,情景交融,声情并茂,极具舞台效果,同学们听得出神入化,入心入脑,徐徐才缓过神来,相视会心一笑。义勇老师,温文尔雅,具有儒者风度,学者风范。
高一(1)下学期至高二年级物理老师是陈仁来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已经是两鬓斑白的老教师了。慈祥和气、蔼然长者刚从成功中学调回来,他是时朝大队人。高一年下学期教的是电学。教得比较基础,成绩也比较好。遗憾的是到了高二年,我的成绩就不尽人意了。仁来老师经常跟同学们讲:“你有读书无读书,看你的册就知道。到期末一本册还新新的,说明你没有读书。册都变成“奥菜尾”了,说明你有读书。”同学们回忆往事时,依然记住他说的这些话。仁来老师私下与同学们讲:“校长还是我的学生,我把秘密告诉你们,你们出去不要讲……”出自于对学生的殷切期望,仁来老师经常把我们看成大专班的学生。仁来老师讲课常常普通话夹杂闽南方言,把圆周率讲成“研究率”
林文宽老师从高一(1)下学期到高二(1)全学年都教我们化学。文宽老师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讲课时很少看教案讲义,一节课下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内容滚瓜烂熟,讲解左右逢源。那时,泉州师范学院在国光中学设立“南安大专班”,邀请文宽老师去授课。为了不影响我们的课程,大专班的课程都安排在周末。《元素周期律周期表》,横向讲,纵向讲,纵横捭阖;有机化学,无机化学,讲得头头是道。可惜我跟不上他的节奏。恨铁不成钢,文宽老师恨不得把我们当成大专班的学生。
几何老师是林谋献老师,省新南厅人,专业教几何学。几何属于典型的逻辑思维学,需要严密的推理论证。很多题目,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感觉很棘手,解题没有方向,无从下手,林谋献老师却能够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加一条辅助线,举重若轻,难题终于迎刃而解。谋献老师解几何题如同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他得心应手的高超解题技巧,得益于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潜心研究。
灿根老师讲的数学课同样深受同学们喜欢和追捧。解题方法灵活多变,解题套路很多。但我经常有“鸭子听春雷”的感觉。有时灿根老师讲课时,夹杂一、二句闽南方言,风趣地把数学解题方法叫做“变粑菜”。考试时,往往到同学们的座位旁巡视,每当他走到我身旁,那种诚惶诚恐的紧张心情久久难以恢复。
政治科老师是黄良泰老师,高一下学期教的是《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可以认识的。”基本是死记硬背的。物质和意识那一个是第一次性的问题,是区别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根本标准。还有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对立统一规律,量变质变规律等等,一辈子也研究不透。
到了高二年,黄良泰老师任政治科老师兼班主任,良泰老师早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当时是南丰大队学历最高的大学生。1978年刚从江西某大学调回侨光中学,据说当年工资级别高过李校长。良泰老师温良敦厚,学者风度。对学生要求宽严相济,恩威并加。高二年良泰老师教《政治经济学》,讲商品,商品价值和使用价值两重性。讲劳动和剩余价值理论。良泰老师当班主任,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毕业时同学填表格,偶尔出现个别错别字,遭受极其严厉的批评。
学校领导对我们(1)班高度重视,(1)班(2)班学生重点培养,属于选优。在(1)班当中,又好中选好选秀,共选了十多位翘楚精英同学参加泉州地区数理化英竞赛。参加竞赛的同学加班加点到1979年的除夕才放假。虽然我不在此行列,但同样感到老师们的无私和可敬。
功夫不负有心人,侨光中学就在人才济济的(1)班里培养出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杨炳奕同学。杨炳奕同学,是侨光中学四十年来的骄傲。同时,培养出好几个厅级、副厅级、处级、副处级各级党政干部,以及各行各业出类拔萃人才,培养出继李校长之后,在侨光中学任职最久的陈进宝校长。士农工商,各著其功。对于只是“陪太子读书”的我来说,忝与名人同学同班,沾了同学们的光,也是我一生的荣耀。悠悠岁月,已成往事。多少精彩瞬间,镌刻在记忆深处。与同学们朝夕相处的这一段纯粹读书的美好日子,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金刚山耸立,淘溪蜿蜒,山环水绕我侨乡金淘;虎橱山苍翠,牡丹花盛开,数说当年侨光英才,当属七九届“风流”少年!
衷心祝福母校侨光中学蒸蒸日上,前程似锦!
(本文写作过程中,得到进宝、赞奇、碧莲、叶玮、锦辉等同学的帮助和指正,在此,感谢帮我共同回忆侨光往事的各位同学!)
(写于2020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