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中国好声音》风靡的时候,许多网络都在调侃汪峰施展的“梦想式”抢人台词。但这些年过去了,不得不承认汪峰的“梦想式”的抢人台词对不少人是受用的。
试想想,站在《中国好声音》这样的平台上,绝大部分的选手是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音乐梦,有的他们曾因这个看似不接地气的音乐梦受尽质疑。汪峰问他们的梦想,正好击中了他们内心的最柔软,他们也恨不得把早就结痂的伤口撕开,给所有人看看“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爱谈诗与远方,他们是无时无刻不在仰望天空的文艺青年。《中国好声音》舞台上那些听到“梦想”就热血沸腾的选手就是典型代表,而我也曾是他们当中一员。
记得高考的时候,我人品大爆发,考了个“全班第一”。一个高中三年数学从没有及格过,也从未考进全班前十的人,居然取得这样的成绩,难怪我那位断言我只能考个三本院校班主任,直到最后一刻才愿意相信我们全班最高分就我了。
面对这样难得的高分,我居然在填报志愿的最一天为了前两天看到的纪录片,决定了更改志愿,读对外汉语专业,梦想以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己任。
为了这个光荣而伟大梦想,我在修改志愿的前一天,跟父母据理力争到凌晨一点,期间,父母因为说不过我,还请了一位能说会道的叔叔当说客。
我的班主任知道这事后,还揶揄道:“你的梦想是不是要当联合国秘书长?”我在心里,反驳道:“是又怎么样,时间还久着呢,走着瞧。”
当时,即使是如来佛祖来了,也无法普度我,因为我的梦想就是全世界,有了它,我就有了洪荒之年,可以扭转乾坤。
放心吧,岁月这把杀猪刀,真相会大白。真相就是,一切只是我的意淫。我上大学的第一天,第一次开班会,我们大学的班主任就毫不留情地说道:“我们这个专业是学校最年轻的专业,你们是第三批学生,从你们这个专业毕业出去的师兄师姐,99%都没在对外汉语这行混。”
那一刻,我魔障了。接下来,还发生了让我更绝望的事。那天,班主任陈词完毕,让我们一个个上台做自我介绍。我那一个个新同学,上台做的自我介绍,要么是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要么是身怀十八般武艺——有的是钢琴十级、有的会跳民族舞、有的会剪纸弹古筝……
我那时连英语单词“friend”都发不准、唱歌五音不全,只会写点小文,就没有熊心豹子胆,以为自己可以成为1%的人。况且,我那些同学也想成为1%,他们都是重量级选手。
在我们还没有看完全世界的时候,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那时,我刚刚走出四五线小镇,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其中一面,就吓到自我介绍时说话颠三倒四的,狗屁不通。
我们就是这么自不量力,以为有个梦想就了不起,却不自知,“妄想”与“梦想”是有质的差别的。成为对外汉语老师,对于我那些有百般武艺的同学来说,是梦想。之于我,是妄想。拿出对外汉语教师资质表一项项对应着打分,我都得零分,不是妄想是什么。
要谈诗与远方,是要资本的。你五音不全,站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说你有个音乐梦,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
没有一个时代兴嘴说梦想这玩意儿。我那些同学,在还没有读对外汉语专业之前,已经开始为成为一位合格的对外汉语老师做准备。
因此,他们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并不需要张口闭口“梦想”“理想”“诗与远方”,这都是纸上谈兵,他们最好的证明方式,就是亮出才艺,让质疑者挑不出任何的刺。
就像我们那时一位女同学的自我宣言那般:“我是实力派,不想当偶像派。”我们的梦想也有分实力派和偶像派,实力派者的梦想,是脚踏实地,说到做到;偶像派者的梦想,是水中捞月,过个嘴瘾。
大学四年,我那个实力派的同学确实说到做到了。她是艺术团的街舞队队长、自学韩语高级、暑假教三星高管中文月入八千……
嘴说梦想,看似占一时嘴上威风,但是占了后,你不去践行,算几个意思,耍流氓吗?还有,别逢人就说:我有一个梦想怎么怎么的。敢问这世上有几个人明白你的鸿鹄之志?
就像两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你去问她们生孩子痛吗?一个说不痛一个说痛,没有标准答案,因人而异。所以,你千万要记住,我们在跟另外一个人说痛、说快乐、说幸福……的时候,他者并不能完完整整地体味到你说的痛有多痛、你说的快乐有多快乐、你说的幸福有多幸福……
他者眼中的你和你眼中的他者一样扁平,不是立体环绕。毕竟他者不是你肚子的蛔虫,也没有和你一样的经历。以后准许克隆了,克隆出来的那个你,也许能懂你。我说的是也许。
梦想这种东西跟以上同理。礼貌之人听完你梦想大论后,会笑笑点头,不做评论,心里或许在说:“年轻人,你还嫩着呢?”至于大部分人,理都懒得理你,就当你说梦话。
有一阵子,闺蜜问我为什么那么努力——既要上学又要忙学生会的事情,还要兼职家教。我想都没想,张口就道:“我有一梦想……”但我说完前半句,硬生生地将后半句吞下去了。
因为我想起了,曾经我也掏心掏肺地跟一好友谈梦想,她听完后,不给我任何情面地说:“你说有什么用,姐我还想要一栋豪宅呢,你还是先做吧。”
从此以后,每当我脑袋一热,想要跟人大谈特谈梦想的时候,我就想起那位好友的话,恨不得手上有一卷透明胶,把嘴巴封上。
多可笑,我们居然认为亲朋好友不可能不懂我们的壮志凌云,即使他们不懂,我们的亲身父母也应该懂呀。如果真的是这样,电视剧就没有那些因与富豪父母意见相冲突,被父母断掉一切经济支持,为了梦想白手起家的富二代。他们父母那么有钱,拿出一部分钱支持孩子的梦想又怎么了?
没有一个人有义务去全力支持你那个还没有得到时间证明的梦想。富二代的富豪父母也一样,电视剧《你好,乔安》中,男二江齐飞就是典型,他要开模型公司,父母都不看好,冷言冷语,等他成功了,他老爸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直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也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有一次,我把刚做好的策划案发给一个客户,关邮箱的那一刻,我内心澎湃,相信这个方案将会惊艳业界,像我读书那会儿做的第一个活动策划一样,迎来诸多膜拜的眼光。
第二天,我收到客户的邮件,说要约我面谈。看到“面谈”二字,我又开始臆想,更加坚定相信我的方案将会惊世骇俗。
第三天,与客户一见面,他就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写什么,我不懂,我干这行这么久,没见过你这样写方案的,你看看,你这项经费支出,具体做什么用的,都没有写清楚。还有,你要搞这样的活动,有没有可行性?”
当晚,我失眠了。我垫高了枕头,将事情捋了一遍又一遍。我又犯浑了,居然以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客户又不是傻子,他能拿两百万真金白银与你玩一个看不到头的游戏吗?
我用力拍了一下脑门,起床,写方案。没有实现的梦想与没有数据支撑的方案一个样,都是空想。除非对方是被门夹坏了脑袋,才会去无条件支持你。
所以,为什么爱谈诗与远方的是文艺青年,因为他们身负绝技——会摄影、会穷游、会画画……他们有一项可以拿出手的专长,可以笑傲江湖,有成为网红的资本。除了以上这种情况,不排除还有一些“伪文青”,没有拿出手的专长,却一副看这个红尘世界不满的愤青样。
大学一次课上,我一位老师知道我们这些中文学子浪漫细胞是理性细胞的数百倍,所以决定用两节课的时间,用典型人物典型案例来消磨我们那些活跃的浪漫细胞的斗志,让它们别有事没事跑出来兴风作浪。
老师给我们看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的主角,是一位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学生,他有个环游世界的梦想,为了环游世界,他辍学,想要一个背包走天涯。旅行是要钱的,穷游也是,只是花的钱少一点,不然你真的想要11号公交踏遍祖国大江南北,你想做也未必有命做。
他一个穷学生,哪有这么一大笔旅行经费?他挪用家里给他的学费和跟同学借钱,他放出豪言,说要通过在旅行的过程中,拍照写游记给杂志社投稿,来赚钱。
我看到这时,还真相信他这个法子行得通。结果却是他拍的照片都是“到此一游”照,写的游记都是流水账,试问哪家杂志社会用这类稿?
看完视频后,我们全班唏嘘不已。不是任何人都配谈诗与远方的,你家庭不富裕,父母东借钱西借钱供你读书,你不好好读书,说要去流浪,流浪就算了,你还因此欠了一屁股债。
那么,这世上谁最配谈诗与远方?已功成名就、拥有丰裕的物质条件的人。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必担心三餐没有着落,也不必靠工资过日子。他们可以今天去北极明天去南极,可以今天有酒今朝醉,他们就是可以这么任性,不服气,你就努力让自己变得跟他们一样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