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捉奸
性格决定命运。
平安有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之所以到今天地步,便是因为她的不断妥协:小时候妥协于亲情,年少时妥协于学业,出来社会后又妥协于常伦及人情世故:选一个不曾深爱的男人匆匆结婚,容忍他的暴脾气,刁蛮冷漠的婆家,以及一地鸡毛的混乱生活。
赵权说,平安我们不摆酒席了,全世界都做的事咱们也做不就俗气了吗?
赵权说,平安我们不买戒指了,我不想圈住你我要给你充分的自由,我要你去做你想做的自己。
后来——
赵权说,平安你还是把美容院卖了吧,我们好好调理好身子准备要一个宝宝,以后我赚钱你就在家安安心心地当你的赵太太,我养你一辈子。
赵权还说,平安我找到一个不错的买家,我知根知底的一个朋友,只是需要你的美容院先过户给她,她好去做一些融资,钱到了就立刻给你。
然后是现在——
隔着一道门,平安能清晰听到里面的翻云覆雨,那么熟悉的两把声音,她以为可以完全去放心信赖的声音,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表妹宋丽丽。
“权哥哥,你说我姐怎么那么傻呀,说把美容院卖了就卖了,这算不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也要她有钱数啊,咱们这纯粹是空手套到大白狼。你说她要是知道买主是你,而且一分钱也得不到的时候,她会怎样?”
“唉——”屋内传来丽丽幽幽的叹息,“再怎么说她是我亲表姐。权哥哥,要不是实在太爱你,太想和你生生世世,我才不想像现在这样,做个躲起来见不得人的小三。”
“你用得着躲起来吗?”里面喘息的,是赵权宠溺的声音:“我爸我妈,还有你妈,大舅和外婆他们,哪个不知道我们的事,他们都恨不得你早点取代她呢。”
“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丽丽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她平安才是第三者。”
呵——是谁说的,伴侣出轨,自己永远是最后一个知情者,这段不伦恋情,看来不止已经正大光明,还大有被祝福和扶正的可能。
她曾尊之奉之如大佛的婆婆,她曾孝之顺之如生母的奶奶,原来和丽丽比起来,都不过人家的垫脚石——她嫁过的男人,她攒下的两家美容院,她一砖一瓦装修好的房子,都将拱手让于宋丽丽。
平安握紧拳头,饶是她平时再唯唯诺诺,此刻也恨不得立刻破门而入,去撕碎里面鬼混的狗男女,但她提起的拳头又放下了,因为她突然听到:
“权哥哥,我姐姐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着了我们的道,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谁知道呢,可能是盖子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吧。一个星期了,每天回家都是一张死灰脸对着我,晚上睡着就一惊一乍地突然弹起,把人能活活吓死。我心说既然这么难过,干吗不随盖子去了算了。”
卧室里沉默了一会,悉索地传来被子摩擦的声音,接着宋丽丽说道:“她要是知道盖子不是自杀的,你说她会不会更难过?”
“不说这事了,晦气。”赵权嘻笑道:“反正她难过也好,聪明愚蠢也罢,都不关我事,我眼下只关心我风情万种的丽丽,我的心肝宝贝,能不能和我洗个事后鸳鸯浴。”
“要死啊。”里面传来丽丽佯装不依的娇喝,还有两人追逐的脚步声,平安甚至能想象宋丽丽光洁的脚踩在上面的感觉,因为她卧室的地砖,还有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这个表姐买来赠与她。
“丽丽,女人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就等于有一条后路,当某一天你和男人吵架他喊你滚时,你才不至于拖着一个皮箱流落街头,或者躲在他家门口流泪,祈盼男人能良心发现出来寻你,因为除了他那里你已无处可去。”
谁成想到,到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她平安才是需要退路的那个。只是这些年,她全心全意为这个家付出,想到要和赵权活一条命,她根本就未曾想过为自己留丁点后路。
当初赵权说婚房最好写他父母的名字,这样老人住起来才没有心理负担,还说他家就他一个儿子,敏儿始终要嫁出去,到时还不是他和她的。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平安也没有任何异议。
她心大,始终认为钱是人赚的,人比钱重要得多。可她没想到的是,人会变,感情会变,当人已不是她的时,那些钱也就跟着变成不是她的呢。
除了婚房,一周前她还失去了两家正如日中天的美容院,等于说诺大的g市,天大地大,她其实已无处可去。
她是个孤儿,母亲去世后,父亲便再娶,那个有继母的家,早已不是她的家。
平安努力吞下涌到喉间的哽咽,现在还不是去考虑今后营生的问题,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里面两个人,想到此,她擦干脸上冰凉的泪水,轻轻推开门——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两人赤身裸体地面对自己时,平安还是觉得心头如重石巨创,尤其是宋丽丽白腻的身体,高挺的胸部,像两颗炸弹,炸得平安体无完肤。
她甚至觉得自己才是不洁及耻辱者。
宋丽丽也看到了她,先是一愣,看看表姐,又看看赵权,见后者一副“你终于发现了“的如释重负表情,她不禁莞尔一笑,很快掌握主动权。
她连衣服都懒得穿,赤足如仙女履云端朝平安走过来:“姐姐你怎么门都不敲就进来,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
平安憋红了脸:“这是我买的房子,我进我自己的房子,要敲什么门。“
“话可不能这么说。“宋丽丽靠近平安,眼神紧紧逼着对方:“我可没求你买房送我,再说你就算送我一套房子又怎么啦,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要不是我妈妈和我外婆的照顾,你能有今天?”
平安想说你外婆也是我的亲奶奶。可她摇摇头,努力撇去和眼前女孩斗嘴的心思,她只想知道一件事:“丽丽,盖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002、重生
宋丽丽一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不是喝百草枯死的嘛,你问这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百草枯?”平安全身的血瞬间凝固。要知道,盖子的死因只在警局做过登记,其余人等无一得知。连平安,也是由于她是盖子生前保险的唯一受益人,被警局叫去问话才得知。
果然,宋丽丽的脸色越发苍白,她频频抬眼向赵权求助,可赵权正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根本不想去留意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涌凶潮。
在平安逼人的目光下,宋丽丽节节后退,退到窗边时已无路可退,她干脆恶人先下手,撩开尖细十指往平安脸上划去,平安避闪不过,只能仓促间抓住对方的胳膊。这一翻一拧之下,丽丽没穿衣服身体湿滑,不慎跌落低矮窗台,把平安吓了一跳,本能跨出飘窗抱住妹妹,一边朝身后丈夫喝道:“快来帮把手啊。”
赵权回头一看,也是心惊胆战:“丽丽你怎么啦?”
丽丽死到临头还不忘装委屈,诺诺指着平安:“姐姐推我,她想我死。”
赵权的神色阴沉下来。他看着光着身子、刚和自己共赴巫山云雨的娇艳美人,又看看蓬头垢面、一脸苦大仇深的糟糠妻子,比较和厌恶之心油然而生。
他伸手抱住楚楚可怜的丽丽,情人就在怀里嘤嘤哭泣:“权哥哥,瞒不住了,美容院的事,还有盖子的死,怎么办,要告诉她吗?”
赵权摇摇头:“能告诉她吗,告诉了她,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要失去。”
他的眼色越发暗沉,看着站在飘窗外空调支架上的妻子,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自保本能,他重重地推倒平安。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平安如断线的风筝般从8楼坠下。
她甚至来不及闭眼,所以在跌落的瞬间,还能清晰看到丽丽眼里隐藏的笑意,那是属于一个胜者的得意。
原来丽丽一辈子都在和她争,身高样貌,学习成绩,亲人的关注,男人及事业……亏她还一度把丽丽视为亲妹妹对待。
可是,她真的要死了吗,和上面作恶的两人从此阴阳相隔,如果这样,她的冤屈,盖子的死,谁来替她们申张?
难道这世上,真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不,她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去。
她不甘心。
那些唯唯诺诺的逃避,那些把自己像臭虫一样裹起来的日子,那些害怕面对所以只能伤害身边至亲的懦弱,往事一幕幕,闪回般浮现眼前。
她觉得自己就是条废柴,不折不扣的废柴。
生命走到尽头的那刻她突然把25年的小半生,从头至尾看得通透。而这种通透越发让她不甘和遗憾,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这么活,这么辜负。
于是她祈求,用尽全部的虔诚:神,接住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然后,似冥冥之中,一道耀眼白光突然如利剑划过——
平安只觉得下一瞬间自己已跌进了一个特别柔软宽厚的垫子。她躺在上面,先是茫然失神了好一阵,然后才慢慢缓过来,然后她颤巍巍伸开双手,看着十指健在,完好无损——
“哈哈,我没死,我竟然没死。”她喜极而泣:“谢谢神,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
平安坐在“垫子”上欢跳。
身下的“垫子”突然轻微颠了一下:“从那点土坡上摔下来,怎么会死。”
平安一愣,垫子也能说话?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见鬼?
她轱辘爬起来,这才发现刚才接住她的,哪里是什么“垫子”,分明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特好看的、活的、年轻男人。
只见他脸上虽然涂抹着迷彩,但剑眉星目,俊朗粗狂的五官藏也藏不住;且一身墨绿,与周遭草丛浑然一色,旁边还放着一个类似行军负重的大包裹。
平安愣愣看着对方:“你是人是鬼?”
“刚才还说我神仙,如今就说我鬼。”男人的声音还意外地好听,深沉磁性远超乎他看起来的年龄:“这待遇也忒天差地别了吧。”
“可是我刚刚从八楼摔下来——”平安蓦地吞下话语,因为她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她不仅把眼前男人瞧得仔细干净,连周边都看得分外分明:眼前哪里是黑夜和八楼,眼前明明是艳朗朗的白天,还有蓝天白云下,苍翠的碧绿,空旷的野山。
“这是哪里?”平安慌了:“你到底把我怎么啦?”
“还我把你怎么啦?”男人似有些吃痛,龇牙咧嘴:“我好端端躺在这里晒太阳,突然一个小女孩从天而降,从上面滚下来,一言不合就把我扑倒,所以,是不是应该我问你,你想把我怎样?”
“这里是哪里?”平安重又问道,声音却厉色了许多。
“x市啊。”男人似有些惊讶:“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是从天而降,不知天上人间今夕何夕哈。”
x市是她的老家。可短短瞬间,她怎么就回了家呢?
平安摇摇头,她感觉脑子有点乱。闭上眼,努力回想一分钟前的事情:她被赵权推下八楼,她临时抱佛脚许愿,然后她好像跌到一个“垫子”上——
穿越?还是回光返照?
“能不能让一下,你一直踩着我。”身下男子又重重哼了一下。平安这才回过神,慌乱看下面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腿上,正鲜血直流。
“你怎么啦?”平安顾不上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忙蹲下来,细细检阅男子的伤势:像是被野兽撕咬,又像是某种器物割裂,活生生少了一块肉。
平安做美容后深学过经络及中医,所以她很快镇定下来,先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缠紧在伤口上方,又四处寻来一些夏枯草,先是用力揉搓不见汁液出来,情急之下,平安只好放在嘴里生吞咀嚼,待嚼出苦涩汁液,才把口里的东西全敷在对方伤口处。
当冰凉的草汁覆盖住伤口,男子倒抽一口冷气,直至那种清凉感从伤口一直弥漫到全身,他才舒服地呻吟出声。
疼痛减缓后他有了闲情逸致,打量着之前有些疯言疯语的少女,嗯,细看之下,还真是好看:乌黑细发,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眉清目秀,皮肤吹弹可破。
他心生好感。又见她一板一眼,沉着干练,不禁有些好奇:“小姑娘,你多大了,这些老祖宗的东西你也懂?”
003、手里全是王炸
自己毛都没长全还叫她小姑娘,平安白了对方一眼:“25。”
“呵呵,你糊弄我呢。”男子轻轻一笑:“你要是25,我起码得52。”
他笑得很是辛苦,额头上豆大的汗不停冒出来,平安知道他吃痛,这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无法复原。眼见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身处何处,又来回打量着对方的装备:“你是军人?”
男子点点头,挤出一个微笑:“你看出来了?”
“受伤为何不打求生烟雾弹?”平安翻开他的背囊,却被男子大手握住:“我不想当个不战而亡的逃兵。”
他的手真大,也灼热滚烫,一时间,平安竟有些恍惚。
她已好久,不曾靠近过男人的体温。
可是和平年代,哪有战场,何为逃兵?
平安回过神来,她也不想逃,她心里有太多疑虑,只想快点回到她熟悉的生活里,哪怕是那间隐藏这世间最丑恶真相的宋丽丽闺房。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男子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呵呵——”她的话明显让男子心情大好,俊朗的脸上一遍阳光:“小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的名字,有些男人,天生就是情种。平安心里叹息,以前的赵权,不就是如此,曾经以为他暖男,到最后才发现他不过一台中央空调,还专挑窝边草暖。
平安瞧着男子惨白的脸,不顾他的阻挠,拉开发射器;当彩色的烟雾冲上半空,远处传来直升机轰鸣的声音,她才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温杯放下:“多喝水,别让自己睡着,你的战友很快就会到。“
她走开,可终究还是不放心,隔得远远的看着躺在泥地里的男人;他也看着她,微笑地,喝着她杯子里的水。
两人之间,像是有某种无声的交流。
平安的脸蓦得变通红。
直到另一些穿着军装和白大褂的人从直升机上下来,他们用担架抬走他时,男子始收回目光。
平安放下心来。直升机飞走后,她从挎包里掏出手机,还好,不管是八楼,还是此处,她都带着她的包。
女人的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女人的百宝箱,助手,拐杖,以及支撑。
这不,连被推下楼的时候,都要下意识紧紧挎住。
如果她真死了,这算不算她唯一的殉葬品?
想到此,平安不禁苦笑。
可是她拿起电话,却不知该把这个电话打给谁。昨晚之后,她益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上真正爱她、唯一爱她的人,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余下的魑魅魍魉,不过都是借着爱她的名义,算计她的财产及人生。
平安颓然放弃,天大地大,她竟好像无处可去。
但终归是要去面对和解决的。平安思忖良久,决定给丈夫打个电话。
手机没有任何信号。平安心想一定是此地地势较高,她隐约记得老家附近的南郊的确有一个隐蔽的军事训练基地,不过已经荒废几十年,听爷爷说,那里山顶上有个巨大的水库,里面藏着无数坦克舰艇,还有一条飞机跑道,一旦泄洪放水,里面的东西便会一一呈现。
毕竟是传说,谁也没真正见过。让平安疑惑的是,昨晚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在离g城几千公里的x市醒来。
她决定先下山,凭着模糊记忆,一路向北,终于看见房屋和人烟,水泥的灰墙,穿梭交叠的电线杆,人工售票的公交车,还有街头飘来的歌声:你可知妈港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叫我一声澳门,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
平安听得头皮发麻。她拦住过路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小妹妹,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99年啊。”小姑娘奇怪得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不啻于看一个精神病患者。
平安如糟电击,99年,真的是99年吗,99年她不是还只有6岁吗?为何她现在是成人身高?
不管了,既然这里是x市,那就先回家看看。
平安决定搭公交车回家,她依稀记得路线,先去市中心转车,可上车买票时她傻眼了,因为司机根本不认识她的钱币,除了五毛的那种:“投两张五毛,其他的外币咱们这不收。”
平安给他看:“明明是中国人民银行的,怎么是外国的呢。”
可任凭她解释,司机就是不信,最后好说歹说,总算勉强接受平安投了唯一的一张五毛纸币,还是平安再三保证下次一定补上,司机才狐疑地放过她。
平安坐到车尾,打量着这座城市及人群,还是以前老家的声音,说的却全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以及四大天王,还有东方花园999元开盘,平安记得这个楼盘,她小时候听大人说是天价,却不知若干年后,这个楼盘二手售价已逾三万。
翻了三十倍。
原来她真的重生了。
一时间,平安不知是喜还是悲,她看过无数的穿越或重生影视,从《请回答1988》到《步步惊心》,她一直觉得不过是常人对现实不满所以总想回去过去弥补,或者去陌生的时空过另一种生活;原来当这种不甘和弥补的意志强烈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穿越时光。
她回来了。
且手里全是王炸。因为她能预知未来。
不管是机会还是人心。
平安决定好好利用,至少,不能再像前世那般懦弱黏糊活着。
虽然再不能面对面的惩治那对狗男女,但她可以从一开始就让所有罪恶胎死腹中。
比如,这辈子,她都不会让“赵权”这两个字再出现在她的人生字典里。
有些人避得过,可有些人,却避不过。
当平安凭着年幼时的记忆摸索回到家——那栋十年前已拆迁重建的房子,她一眼就看到妈妈,还有宋丽丽母女。
和以前一样,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借着看望病人的名义,吃着她给母亲买的营养品,开着她家的电视。电视里,紫薇正用她的一双大眼睛,饱含热泪的倾诉:“她说你们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都没有和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004、怼虚情假意的亲情
宋丽丽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几小时前还在平安面前裸露身体,趾高气扬的小表妹,此刻却是一脸天真、人畜无害的少女模样,见到表姐进来,她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反而上前亲热地挽住姐姐胳膊:“姐姐,你去哪里了,舅妈病成这样,你也不给换个好点的医院瞧瞧。”
不知怎的,这声姐姐如今听起来,平安觉得甚是刺耳,她不过比宋丽丽早出生一个月而已,可宋丽丽的“姐姐”却能让人听出至少十岁的鸿沟。每次只要赵权和平安有一点点罅隙,宋丽丽就无孔不入:“权哥哥,姐姐虽然老了,你可不许喜新厌旧对我姐姐不好。”
好像她就不曾老去一样。
后来的平安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人说话就是有绵里藏针的能力,比如此刻,宋丽丽母女看着是关心舅妈才会如此埋怨平安,可她们除了不痛不痒地说句“换好点的医院”,其余又做过什么?除了让平安内疚,她们帮不上任何忙,只会在旁边煽风点火,幸灾乐祸。
平安没理会这对母女,走到妈妈面前,时隔七年再看到母亲,平安的眼泪一下子出来,她紧紧抱住母亲:“妈妈,对不起。”
哭得泣不成声。
余下三人皆面面相觑。
平安的妈妈李娟也抱住女儿:“没事了,妈妈并没有生气,事过了就好了,以后早点回家,别让妈妈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平安只是抱住母亲不肯撒手。
对不起当年没照顾好她,对不起嫁人后再也没有回来清明扫墓,任她坟头长满荒草……
平安姑妈平常在见此情景,忙过来拉扯开侄女:“平安你妈现在身子弱,你不能刺激她,真心疼你妈,赶紧给你妈换到市二院去,你姑父在那里有认识的医生,上次丽丽奶奶摔了下腰,贴几幅药就好了,虽然贵点,但是对你妈的病来说,绝对值得。”
明知为了给母亲治病,她家已负债累累。
要搁平时,面对平常在这番半是体己半是炫耀的话,平安只做耳边风,可今天,她早已认清这些人的真面目,穿越不易,她只想痛快地活一次。
于是平安也装作愁眉苦脸:“姑妈说的很对,要不你让姑父跟那位医生打个招呼如何,现在床位这么紧张,没有熟人根本住进不去;还有姑姑,上次找你借医药费你说这个月家里有比进账会宽裕点,要不姑姑你借点钱给我?你放心,等我以后工作了一定加倍偿还。”
平常在一听这话,顿时吱唔。她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面子比天大的侄女,怎么突然能说出这种顺着杆儿爬的话,一时间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怔怔地怵在那里:“这个,那个,可是……“
平安心里冷笑,脸上已有了逐客之意:“姑姑,丽丽,要不你们先回去跟姑父商量下,我过两天去看看宋家婆婆,毕竟老人家摔伤了腰我们还没去瞧瞧,亲戚间也说不过去。“
“不用不用。“担心平安上门借债,平常在忙不迭地制止:“丽丽奶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平安你还是专心照顾你妈妈吧,心意领了,领了。丽丽,你作业不是还没做完吗,不如早点回家写作业?”
丽丽自然给母亲台阶,巧笑道:“可不是,我不比平安姐能干,我除了读书,好像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不过我这次测验语文135,数学145,英语148,平安姐你呢?”
平常在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后:“嫂子你不知道丽丽班主任怎么跟我说的,说丽丽是北大清华的苗子,说我们这父母的,可不能拖她后腿,这营养啊,家庭环境啊,一定得跟上。”
李娟尴尬笑笑,她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平安的成绩一向都是下下水平。
而平安,只做耳边风。
待呱噪的母女及她们身上廉价的香水味一起散去,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平安看着母亲微微垂泪的面容,不禁又是难过:“妈,不是我不想好好学习,也不是我不给你找好点的医院,更不是我不孝——”
李娟轻轻摇头,气若游丝似不胜沉重:“傻瓜,你不怪妈妈连累你就好了,妈妈又怎会不知道家里情况。外人说三道四左右不过客套,妈怎会把她们的话捡起来放在心上。”
前世的母亲也是如此,虽然和婆婆、小姑子处不来,但从不在平安面前说对方坏话,倒是姑姑喜欢背地里嚼舌根:“我嫂子那病没嫁我哥之前就有了,她娘家隐瞒,我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她李家的接盘侠。”
那时平安还小,又好胜,强烈的自尊必然带来强烈的自卑;见那么多人说自己母亲,她心里对母亲不禁也有了怨言;尤其是李娟的病,几度让这个家捉襟见肘,也让平安从不敢把同学往家里领。
直至母亲离世后,平安才明白,再卑微再无能为力的母亲也是母亲,是唯一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这一世,平安想弥补。
她去厨房热水,想给母亲擦身;去拿浴巾的时候,意外见到镜子里的自己:齐耳短发,一字形的刘海,双眸如星,皮肤细腻地没有任何毛孔——俨然是高二时候,为了会考,她把长发一剪子绞掉。
难怪刚才那个男人说自己不像25岁。
看看日历,确实是99年,3月19日。
可总感觉有不对的地方,如果现在是99年,为何她是如今清汤挂面的少女模样?她不应该只有6岁吗?而且看到她这世的她,母亲和姑姑她们均不觉有任何不妥。
带着疑问,平安边擦拭母亲身子,边小心试探:“妈,澳门是不是今年要回归?”
母亲有些茫然:“是吗?你问问老师,估计你明年高考会考吧。”
病成这样,还担心她的学习,如果按照前世记忆,妈妈正是高考前夕离开了她。
平安忍住内心酸痛,给母亲做完晚饭并照顾她吃下后,她拿着包去了街上,这个包是她从前世唯一带回来的东西,平安祈求里面的银行卡依然能用。
005、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尽管她知道这很渺茫,因为她现在还欠着五毛钱车费。
果然——
99年的银行ATM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反应很滞后的窗口,看着上面冰冷的“您的卡片存在异样,请联系发卡行”。
平安垂头丧气走回家,她的存款三万虽不多,但对此时的平家来说无疑是笔巨款。前世她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凭手艺活创下两家美容院,但两家美容院都开在小区里,一年的营业额并不算太多,且赚的每一分钱不是供养了赵家和平家,就是被赵权搜刮过去,美其名曰帮她理财。
结果直接理到了她亲表妹的床上。
忆及前世,平安心有余悸。不过没关系,她带不来钱,但她有活了二十五年的智慧,以及涅槃后重生的火眼金睛,足够她识别人心及险恶。
何况她还是个有执照的营养师及美容师,养活这个家和自己,完全不在话下。
何况离那个也许能改变她今生命运的日子,还有两个月。
她不急。
唯一感到吃力的,可能是……学习。
此时此刻,平安就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就是作业,可看着面前三角函数,她有些……找不着北。
她前世学习成绩一直很差。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只要打开书本她就觉得头疼,完全看不下去;上课也总是走神,天生就跟学习不对付。比如她可以听见窗外小鸟的鸣叫,却听不见教室里生物老师的讲解:始祖鸟不是鸟,而是侏罗纪晚期的一种小型恐龙……
比如大家看完《泰坦尼克号》后哭得死去活来,买来大量杰克和露丝的贴画挂在床头;平安疑惑的却是另一件事:那艘沉船里明明有更珍贵的东西,为何导演偏偏要挖掘一个如此俗气的爱情故事。
宋丽丽总嘲笑平安的大脑是一条直线。相比平安的木纳,宋丽丽不仅成绩出众,性格也很是活泼,唱歌跳舞演讲,事事出尽风头。
在这么一个光芒万丈的表妹的衬托下,平安像裹起来的一粒粗沙。不,一坨铲不掉的狗屎——这是平安爸爸平常春亲口对女儿说的,在平安第一次捧回59分回家的时候。
平安叹口气,也不知是母亲的病情,还是自己的不中用,总之,父亲与这个三口之家,渐渐脱节,并越走越远……
依照前世记忆,父亲早在前几年就和对面邻居蒋艳艳搅合在一起。蒋艳艳是个离婚带着女儿过的单身女人,总是穿着黑丝袜,涂抹着厚厚的口红;每次看到平安就张开那张血盆大嘴看着平安笑,像贪婪的欲望之门——那是平安看过的最做作的、最可怕的笑容。
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说的就是蒋艳艳这种人。
母亲死后,蒋艳艳鸠占鹊巢,正式取代李娟登堂入室;并借口家里小,堂而皇之地把平安赶走,让她的女儿蒋依依住进了平安的房间;所以现在平安坐的椅子,还有她身后的床,一年之后,便会变成另一个女孩所有。
前世她怜惜父亲,害怕母亲去世后父亲会孤独终老,所以她逆来顺受,带着几身换洗衣服就灰溜溜地去了奶奶家;但有后娘就有后爹,多年以后终于看清父亲平常春身上的自私及冷血亲情,这辈子她岂能再去成全。
对敌人的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知道父亲此时此刻一定就在对面,放着家里亲生的女儿不养,天天给别人家的女儿吃香喝辣地供着,原来有些人的心,早在十年前就变了。
平安悄悄出了自家门,不过两步远,就站在对面门口。
平安重重敲击。后来干脆用脚踢。
“谁呀谁呀,敲丧啊。“伴随着蒋艳艳特有的尖细嗓音,还有拖鞋踢踏声,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蒋艳艳长卷发的爆炸头。
“哟,原来是平安啊,这么晚了你想干吗。“她看平安的眼神,是漠视和不屑。
平安也打量着她,打量着九年前的蒋艳艳:穿着单薄近乎透明的黑色睡袍,胸前两团白肉鼓成两个大包子,原来她的穿衣习惯从九年前就如此,从未改变。
情意千金不离胸脯四两,就是这份放荡和直接,勾走了平常春吗?
“我找我爸爸。“平安平静地盯着对方胸前白花花的肉。
蒋艳艳顿时跳起来:“你找你爸去你家找啊,上我家干吗,平安你啥意思,欺负我孤儿寡母吗?”
又见平安紧盯着自己胸前,蒋艳艳老脸一红,她是喜欢露,但她不喜欢露给女的看,尤其是这个女的还是平常春的女儿。
“平安你眼睛看哪里呢,你才多大,不害臊吗?”
平安微微一笑:“穿的人不嫌害臊,看的人还要觉得害臊吗?”
蒋艳艳一愣,她没想到平日掐半天都不出水的平家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咄咄逼人?
“你爸爸,他怎么会在我这里。”蒋艳艳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平安不理她,冲里面扬声喊道:“爸爸,学校明天要交资料费。”
蒋艳艳一见她真的喊起来,而且嗓门还这么大,一下子就慌了神:“平安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好啊你报啊。”平安好整以暇:“我今晚就在这等着,等警察叔叔过来一起进去找我爸爸。”
见蒋艳艳露怯,平安步步紧逼:“要不要我配合你,你报警时,我叫得更大声点,最好整栋楼都听见。”
她就不信蒋艳艳能不要脸到如此地步,真闹大了,看谁难堪。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果然——
“女土匪。“蒋艳艳咬咬牙,铁青着一张脸,冲屋内喊道:“常春,你过来看看你女儿是不是中了泄,跟变了个人似的。”
平安心里冷笑,她不是中了邪,她只是突然发现,快意恩仇原来让人如此痛快。
她以前就不该憋着。
反正到最后都是两眼一抹黑死翘翘,干吗不痛快活一次。
良久,平常春双手插在裤兜里,散散地出来,见到女儿立马就变了神色,冲着平安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喊魂啊,我还没死了,天天就知道要钱要钱,你是讨债的吗,生你还不如生个棒槌。”
“我要是棒槌就好了,至少还能带个把。”平安轻声说道,平常春重男亲女,前世的蒋艳艳后来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后,平安在他眼里,便益发不如。
006、100块都不给我
“什么?”平常春没听到女儿嘀咕,不耐道:“我现在身上没带钱,明天给你吧,你先回家。”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每次找他要钱都要跟个龟孙子似的。
但平安需要这笔钱,这笔她重生后的启动资金,其实做做龟孙子又有什么关系,她虽不是他孙子,却是他的女儿。
这一世的平安能屈能伸,还能以面具示人,学着平常在的演技,她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父亲:“爸爸,老师说明天不交就不能参加会考。”
“我会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我会很有出息赚很多钱,”见平常春犹豫,平安赶紧加砝码,“我会让那些瞧不起我们家的人看看,你生的虽是女儿,却不比别人差。”
可笑可悲吧,面对自己父亲也要如此利诱,可平安明白这是父亲七寸。面子问题,强烈的自尊和自卑,是平家父女躲不开的性格缺陷。
“你那臭成绩还想考大学。”平常春嗤之以鼻:“指望你考上大学还不如指望你能找个好婆家来得实在。要我说,你干脆别读了,前几天瘸腿四还在我面前打听你,你知道他吧,虽然瘸了一条腿,却有两套房子,三个门面。”
那是平安存在的全部价值。
“可我如果有一张大学学历,就可以找到比瘸腿四更厉害的男人,给你带回更多的彩礼。”平安表面诚惶诚恐,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才16岁,可她的父亲,已经为她物色婆家。
“爸爸,我一定会考上大学,我将来也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说到最后,平安已近乎“哀求”。
做戏的哀求。
平常春终于点点头,于阴暗的背景中:“你先回家,我待会取钱给你送过去。”
“不要,爸爸,我饿了,我给你煮面一起吃好吗?”平安才不想放过机会,谁知道平常春一旦重新走进蒋艳艳的盘丝洞,岂会有再被吐出来的可能,蒋艳艳绝对会想方设法,把要给平安的这一百元劫到手。
她可是一直站在门背后,偷听父女对话呢。
果然,平安话音刚落,蒋艳艳立即站出来,拉扯住平常春:“春,我也饿了,我也想吃你煮的面。”
平安上前,越发紧紧箍住父亲的胳膊:“那阿姨一并过来我家吃啊,我爸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下厨,去我家,我煮。”
攻心谁不会,以前平安埋怨父亲出轨,于是对父女感情处理益发冷淡粗糙,于是恶性循环,才让蒋艳艳母女有了可乘之机。
平常春心软了,天秤明显更偏向女儿一边。男人,不管多大年龄,不管是什么身份,希望的不过都是女人的照顾。
“要不一起去我家吃吧。”他艰难回头对情人说:“再说,我也好久没陪孩子。”
难为他,还记得他一步之遥的对面,还有个他亲生的孩子。
平安心里一阵恶毒冷笑,脸上却是人畜无害的楚楚可怜:“蒋阿姨,你也过来吧,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把楼下谢阿姨也请来,有她在最是热闹。“
谁不知谢家那位那张嘴,平素就和蒋艳艳这只狐狸精不对付,多次在暗处戳着蒋艳艳的脊梁骨骂:这就是个卖x的,不要脸的贱货,见到男人骨头就酥的贱货。
果然,蒋艳艳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我才不去,谁稀罕你家面条,春你今晚要是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平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明目张胆地撕破脸,这招以退为进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所以平常春又犹豫了,他被蒋艳艳吃得死死的,前世平安就已知道。
为了这可怜的100元,蒋艳艳也是拼劲了全力。一时间,平安不知该是生气还是悲哀。
前世她不想和这些阴谋诡计以及黑暗的人性斗,她只想记得这些人的好,哪怕只是他们指缝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薄善意,平安也觉得聊胜于无,她已知足。但被赵权和宋丽丽推下来的那刹那,她终于明白,人性的阴暗是如此深厚凶残,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扯淡。
人,本是动物进化而来,像动物一样凭本能活下去,才是正道,王道。
想到此,平安放开父亲,也以退为进,似不想父亲为难:“爸爸,你去吧,既然阿姨这么坚持,我不想你俩吵架,我明天早上去叔叔家找奶奶要就是,到时你再记得还给奶奶,毕竟奶奶现在帮叔叔看孩子看婶婶脸色,毕竟养育我是你的责任而不是奶奶的。”
以退为进谁不会,她搬不动平常春,但自有能请动平常春的人。平安不看父亲,转而轻声对蒋艳艳推心置腹地说:“蒋阿姨,你和我爸爸也有三年了吧,这几年他天天睡在你这里,我和我妈妈有说过什么吗?我借一晚又怎么啦,大不了我爸吃完面我就把我爸还给你,好不好?”
蒋艳艳吃惊地看着眼前女孩,虽然她和平常春的奸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人前谁也没有点破,毕竟人还是要点脸面的。她当然知道平安恨她,但也仅限于心里恨而已,见到她还不是低头绕过。
这个女孩,一直小心讨好每一个人,夹着尾巴存活,以为这样便能齐全她们母女。须不知,人一旦习惯了低头,便会佝偻身形,再难抬头。
被丢弃的自尊也是自尊。
可眼下,这个女孩不仅倔强地抬起了头,而且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在这样的强悍面前,蒋艳艳退却了,她觉得自己该重新掂量一下对手的分量。
就这样,平安把父亲领回了家。平安在厨房煮面的时候,平常春走过来,扭捏地说:“平安,我和你蒋阿姨,你知道你母亲这病,你知道我是正常男人——”
“我都知道。”平安轻声制止,她不想对方说出更难堪的话来:“爸爸我并不怪你。”
只希望你能进去对门之前,拨冗过来你妻子的房间看看,她比我更需要你。
这句话平安没说,只静静看着父亲吃完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
“怎么这么好吃?”平常春有些诧异:“比上次不知好吃多少倍?”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平安已经无从知晓。她只记得,父亲和蒋艳艳好上以后,便很少再踏足进自家门。就连宋丽丽有时过来探望舅舅,也是去敲对面的门。相比平安,宋丽丽似乎与蒋艳艳的女儿更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