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食人魔,专吃未出嫁的姑娘,你必须赶快离开他,就是你身边这个人,快快,他会吃了你……”
这个声音一直阴沉暗幽地追着妙妙的耳朵,即使她用双手使命地捂紧耳朵,那断断续续嗥哭悲凄的女中音仍然紧紧压制着她的听觉。
这个奇怪凄冷的声音是她与晓禾在咖啡馆出来分手时出现的,她与晓禾的约会每次都在那家咖啡馆结束,这里离家近,从咖啡馆走到家也就二十分钟左右,不需要晓禾送。
这个鬼叫魔吟的声音就出现在她与晓禾各自转身时,声音的高低没有变化过,声音的速度时慢时快地绕着她的耳朵凄厉。
从咖啡馆到家这段路妙妙经常走,这里的一弯一弄、一草一树、一灯一景都在她的脑子里。
不要说是白天,就是深夜十一二点钟她也独自一人经常走。这条路虽静,但每天从傍晚开始就有人经过这条路夜跑,人不多,但基本上行影不断。
今天他们约会结束早,时间刚过晚上八点半。这个声音刚出现时,妙妙没当回事,她以为是有人在吵架骂人。走了五六分钟后那个声音的音量仍然没有降低,反而是越来越清晰地在她耳朵里反复。
妙妙停下来东看西望,她眼睛里能看到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但这个声音还是在异常剌激她的脑神经。妙妙加快脚步向家走,边走边不停地回头张望,希望找到那个声源来路。
妙妙到家门口,那个声音消失了,一下子耳朵清静无比,但她的脑神经却是绷紧再绷紧。
妙妙刚进门,爸爸就迎上来说:“我家女儿今天又是去约会了吧,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未来的毛脚啊?看你把他藏的那个严实,他在哪里高就?露点小道给我们也好啊。”
爸爸一脸的和气,口气里又是满嘴的着急。就一个独生女儿,这阵子经常晚回家,不是去与男友约会又能干吗?说是不干涉女儿的终身大事,那是嘴上不燥心里毛,就想早早知道个一二三。
妙妙在爸爸面前娇柔惯了,脸上有点害羞的嫌烦,想起晓禾看她的眼神她就会脸红,想起晓禾说话的样子她就会心跳加快。这一切都逃不过做父亲的眼睛,自家的女儿自己了解。
爸爸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关照妙妙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妙妙嘴里应充着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爸爸觉得女儿今天与往常不一样,至少没有对他撒娇。
妙妙的脑神经还没有松开,那个回家路上的声音还萦绕着她的五官。她眼睛里描画着那个鬼的样子,鼻子里似乎闻到一种腐臭味,嘴里的舌头正反面都苦的泛味,耳朵里回响着那个怪异凄惨的声音。
刚才在路上时她还不觉得怕,现在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倒感觉恐怖森森。感觉房间的四面都张牙舞爪着血淋淋的男鬼,他们都张着带血的獠牙嗜视自己……吓的她一屁股坐到床上,她的惊魂还未定,床头柜上的一幅画像又让她惊悚的眼珠不转,眼光呆滞,张开的嘴不敢合上……
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满嘴沾血的狼型人脸,血糊糊的布满狰狞,活鲜鲜的吃人样。只有那双眼睛不吃人,那双眼睛还会笑,笑的很动人。
这双眼睛与晓禾的眼睛一模一样,晶透动人盈盈含笑。尽管是在恐惧中,但是妙妙还是不敢相信画中的眼睛是晓禾的,晓禾的眼睛不该是在这张脸上。
她怕,她怕的拿起这幅画冲向父母的房间。正躺在床上的父亲看到披头散发的女儿冲进来,一个鲤鱼打挻坐直身子,从妙妙手中抢过那幅画,只瞄了一眼就松开了紧锁的眼眉:“妙妙,你怎么啦,你拿着这张白纸进来干吗?”
“白纸?这是白纸?”妙妙再看父亲手中的画,的确是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妙妙坐在父母床上,嘴里重复着:“我看错了?我眼花了……
"闺女,醒醒,你做恶梦了吧?衣服也没脱就睡觉了?快醒醒。”父亲认定了她是在做梦。
“妙妙,今晚就跟妈一起睡,让你爸睡你房间。”妙妙父亲觉得妻子的主意好,一连点了几下头。
妙妙很听话地脱衣服钻进妈妈的被子,没过一会,妙妙冰冷的身体就被妈妈身上的温暖激活,她稍稍定下神,问妈妈:“我怎么看到这张白纸上是一幅吃人鬼的画呢?”
妈妈拍拍她的脸蛋,温情地向她解释:“你啊,这几天可能是鬼故事或者鬼电影看多了,所以会做这种恶梦,现在好了,有妈妈在什么鬼都没,世上本来也没鬼。”
妙妙摇头,她没有睡觉啊,不睡觉怎么会做梦?这一点她记的非常清楚,她没有告诉妈妈她回家 路上听到的那个声音,说了也没用,爸妈不会相信。
妙妙自己也不相信,不相信也把自己弄恐慌了。妙妙想理理今晚的怪异,但她理不清,她的魂还没定,情绪上下,整个人乱成一捆乱绳,解不开,心在悬。
妈妈想问她男朋友的情况,妙妙听到说男朋友,就会想到那幅画上的眼睛,她把头蒙在被子里,身体贴紧妈妈,脑子里挣扎着过滤那个恐怖的声音……
在妈妈怀里躲害怕的妙妙在妈妈连续不停的轻拍中浑浑入梦,在梦里晓禾搀着她的的手,走几步停下看她一眼,再走几步又停下来看她。每次晓禾看她,她都会垂下眼闭上嘴装呆,憋不住时就‘嗤’的笑出声来,每当她笑出声,晓禾就故意把脸转过去不看她。
晓禾越是不看她,她越是凑到晓禾面前逼他看。二个人从咖啡馆走到妙妙家,一段二公里不到的路程,他们二人一路看来看去的走了四十分钟还没走完。二个人轮流傻笑轮流装呆,惹得路上的行人看了笑,他们身后有一位老年妇女对身边的老头说:“年轻真好,谈着恋着,打着闹着,真带劲。”
老头也看他们闹的好玩,他挪揄地眼睃身边的妻子:“要不我们也闹也打,跟这二个姑娘小伙比一下,到要看看是谁爱的喧哗?”
“瞧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爱的喧哗,是爱的喧嚣。”老妇人用眼睛瞪着老头。
“噢,对对,是爱的喧嚣,人老不中用了,还是不闹吧,看他们闹的好看。”老头摆手歪脑的奇怪动作正好被妙妙看到,她‘扑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丫头,你又做梦啦?”是妈妈的声音。
妙妙还沉浸在梦里,她想到那对老年夫妻的对话又要笑,特别是‘爱的喧哗,爱的喧嚣’的新说法。妈妈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事笑,只要女儿没事就好。
妙妙走进公司大门时正好碰到晓禾,自从她认识晓禾,每次见面时晓禾都会有意无意地看她。她成的他的女朋友后,他看她的眼神更精致,总想在她脸上发现新大陆。
今天妙妙的脸色不好,丰润的肤色变的暗淡,滋润的嘴唇紧闭着,特别是那二个迷人的眼睛呆滞无神,眼皮虚肿,与昨天的妙妙判若二人。晓禾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一夜的时间,妙妙这是怎么啦?
“妙妙,昨夜没有睡好,眼皮怎么有点肿,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晓禾看妙妙时总是非常专注,平时他的这种专注眼光常会让妙妙心里痒痒的害羞。
“嗯……是有点事,现在不方便说,下班后再说吧。”妙妙上班路上想好要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晓禾,还要让晓禾今晚陪她走那段路,她要弄清是她做梦还是真有鬼?这个鬼是谁?
妙妙人在上班,心在忐忑,心神根本不能聚集在工作上,一篇千字的文稿竟然打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成,管事的领班没有批评她,但她的眼光却在责备妙妙。妙妙心时清楚,她想振作起来,就是做不到。左耳是那个恐怖的女中音……右耳是那对老夫妻的对话……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半下班,妙妙是第一个走出办公室的人。她下了电梯就拨打晓禾的电话,晓禾不到五分钟就赶到大楼门口。其实晓禾今天在班上也有点愰惚,他不知道妙妙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弄得眼皮虚肿?
妙妙想早点告诉晓禾昨晚的事,晓禾想早点知道妙妙的心思。他们二人今天是全公司最早下班的人,他们二人今天是这栋大楼里最迫切见面的恋人。
看到晓禾因为急跑赶来见她而红润的脸,妙妙忽然觉得莫名的害怕,她眼睛里晓禾的脸色慢慢地一层层地在蜕变,先是淡粉红,再是淡红,再是大红、鲜红。头发、鼻子、嘴唇都在变,只有眼睛没有变,完全与昨天晚上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妙妙再不敢看晓禾,更不敢让他靠近,他会吃了她,他已经张开了血淋淋的狼嘴,快跑。妙妙抓紧背在肩上的包,撒腿拼命向那家咖啡馆的方向跑,越跑越快。
晓禾先是一楞,以为妙妙在跟他耍调皮,平时他们经常会这样的追逐嘻戏。看妙妙越跑越快,而且不看交通信号灯的变化,他感觉不对,想到早上看到妙妙时她的神态,还有妙妙要跟他说什么事。晓禾越楞着越觉得蹊跷,他赶紧一步并作二步的去追妙妙。
待晓禾追到咖啡馆转角时,看到跑不动的妙妙正蹲在一棵树下喘息,晓禾立即上前抱住妙妙:“妙妙,你这是怎么啦,干吗拼了命的跑?”
"什么?我跑了吗?我为什么跑?你瞎说什么啊?我这不是在等你吗?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妙妙的眼睛里全是莫名其妙和责备,还握着小拳头要打晓禾。
晓禾看妙妙这逼神情,心里捏着的紧张放松了,但他还是闹不清妙妙这是为什么。好在现在也没事了,以后当恋爱的小笑话吧。
“妙妙,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让你一夜没睡好?”晓禾憋不住,还是顺着心思问妙妙。
妙妙站起身,搀着晓禾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吧。”
妙妙把昨天与晓禾分手后遇到的事情不加任何夸张地告诉了晓禾,还又说了昨天梦里那对老夫妻有关爱情的对话,特别把’爱的喧闹,爱的喧嚣,‘说了二遍。
晓禾听了没有紧张,他也觉得这是妙妙的梦境。但晓禾毕竟是肚子里有料的男人,他没有对妙妙说的那个声音和那幅画下结论,而是在过滤他与妙妙恋爱后的所遇所见所说。
妙妙觉得奇怪,今天她与晓禾一起走在昨天回家的路上,怎么就没有了昨天那个恐怖的女中音,而且今天路上的人比昨天少,现在的天色与昨天也差不多少,只是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快走到妙妙家附近了,晓禾还没想出妙妙昨天遭遇的解释。晓禾不罢休,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这会影响妙妙的身心健康,也不排除有人恶作剧,甚至是真遇见鬼了。
晓禾要原路返回,二人一起在晚八点半时再从咖啡馆开始走这段路。晓禾的建议也正是妙妙心里想的,有晓禾在,妙妙不怕。
他们慢悠悠地向回走,路上没有说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思。就是他们二人磨着蹭着,这段短短的路也是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在咖啡馆的转角处,妙妙忽然停下不走了,她对着转角处的那面墙发起了呆,嘴里神叨:“那个那幅画着一个狼头的画怎么没有了?”
晓禾看妙妙在涂鸦墙前发呆,他没有立即回答妙妙的问话,仔细去看那面供人随性涂鸦的墙,对呀,那幅画着一个狼张着大嘴吃人的画没有了,狼头的位置被一群羊遮羞了,那群羊画的很活,要不是妙妙在发呆,晓禾一定会‘咩咩’的学羊叫。
妙妙还在发呆,她的眼神游离在涂鸦墙上,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一会表情严肃,一会表情恐慌,晓禾在边上叫她也听不见。
晓禾看妙妙这个样子,不免心里感到害怕,她这是怎么啦,今天不正常的厉害,像是得了癔症,忧郁无常。妙妙那张好看的脸忽白忽红,脸色变化的很快,晓禾不知道他现在能做什么?
突然晓禾想到手机里有那个狼头的照片,他马上打开手机,找出那张狼头照自己看了个透,也没看出什么疑问。不管这些了,妙妙不是在找那张画吗?给她看看。
晓禾把手机递到妙妙眼前,看到照片上的狼头,妙妙立即睁大双眼瞪着晓禾,看看照片,又看看晓禾;看看晓禾,又看看照片:“你,你会吃人?”
这是一句无厘头的问话,就是这句问话,触动了晓禾的记忆:
那是二周前的一个下午,他们二人走过这涂鸦墙时,妙妙说这狼头画的太生动,像活的一样,那吃过人的血淋淋的嘴和牙齿还滴着人血呢。晓禾这时故意张大嘴对着妙妙作咬她的样子,把妙妙吓的要逃要哭,当时妙妙说:“你再这样就不理你了,吓死我了。”
昨天晚上晓禾要送妙妙,妙妙不愿意,妙妙说:“你早点回家看球吧,这条路很安全的,又不是第一次走,再说了离了你我就不活啦?”说着还故意对晓禾做了个怪脸。
晓禾吓唬她:“使坏,看我一口把你吃了。”
“你吃你吃呀,你吃不到哦……”妙妙转身对他拜拜了。晓禾看着妙妙过了转角才反身回家。
“你个傻丫头,现在我找到你昨晚遇到那件事的原因了,听我慢慢告诉你……”
妙妙此时也似乎若有所思,她觉得心跳的慢了,也没有刚才那么的紧张,她眼前的晓禾没变,还是那个她喜欢的男生。
晓禾说,妙妙听……
“咦,这二个今天怎么不打不闹了,难得看见他们这样有礼有节的进行外交对话呢。”
“老头子又瞎说,人家也要长大啊,前几天他们还小,现在长大了,闹不动了。”
妙妙转身看见梦里的这二位老人,‘扑嗤’一声又笑了:“晓禾你看,这就是我梦里的‘爱的喧哗’和‘爱的喧嚣’,太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