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荆白。我将在这里读诗,感谢你的倾听。
正如《春光乍泄》:“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
然而念诗,就像在路边吃着野餐。你听见的,也许不只是我的声音,还有梦里的荡麦。
“我们的窃窃私语,我们的窃窃私语。”
今天我所念的,是美国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的《不信者》,译者包慧怡。
在美国,毕肖普被看作艾米莉• 狄金森之后最优秀的诗人,她的诗宛如世界地图(桅杆上吹着海风的地图)。读毕肖普,于我就是去旅行。
音频见文章开头。诗并不长,多余的时长是配乐。配乐:Rain Watcher, 惘闻
诗歌自写成之后,便脱离作者约束,它成为超立方体的秘密之盒,在每一个读者身上投影出不同的诗境。它如是投影在我里:
天空为被,大海为床,而海风鼓起的船帆,便是他的床单。他睡在桅杆之上,身体传来刺痛,灵魂却做着梦。那样的梦,哪样的呢。有人说,梦中人能感知到现实,或许他睡在桅杆上,本身就是一场梦吧。
桅杆是那样细长,他睡得一动不动,像一朵希腊浮雕的云,刻在大理石上,看似自由,却只能做着自由的梦。梦中的生灵乃由真实的骨肉制成,而不是一张后现代的绘画:一切消解一切,万事不如万事。
在遥远的神话年代,大理石或许被用于制作翅膀,毕竟用蜡制作翅膀的人早已化作海洋。夸父追着太阳,太阳追着伊卡洛斯。可怜的伊卡洛斯,来者必坠!
海风清咸,他仍梦着,抵抗着所有蓝色。他并不相信海洋——这镜面,这梦境——却又如何自省呢?这一场入梦之旅,宛若悬空之境。
我的诗境结束,紧接着你的诗境。原诗录下:
<不信者>
他睡在桅杆顶端
双眸紧闭。
船帆在他身下飘走
一如他的床单
在夜间空气里遗落眠者的脑袋。
在睡梦中他被送去那里
在睡梦中蜷缩
在桅杆尖端一只镀金球里,
或是爬入
一只镀金的鸟儿,或是茫然跨坐。
“我被奠立在大理石柱上,”
一朵云说。“我从不动弹。”
看见那儿海中的立柱吗?”
安心地自省着
他凝望自身倒影的水柱。
一只海鸥在他羽翼下
拥有羽翼,并说空气
“像大理石”。他说:“在上方
我高耸入云,为取得
凌霄飞翔所需要的大理石翅膀。”
但他睡在桅杆顶端
眼睛紧紧闭上。
海鸥刺探他的梦境,
这样的梦:“我绝不能坠落。
下方闪耀的大海想要我坠落。
它硬如金刚钻;它想把我们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