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本朝女妇之有文者,李易安为首称。易安名清照,元祐名人李格非之女。诗之典赡。无愧于古之作者;词尤婉丽,往往出人意表,近未见其比。所著有文集十二卷、《漱玉集》一卷。然不终晚节,流落以死。天独厚其才而吝其遇,惜哉。 —— 朱彧
[李清照]
宋神宗元丰七年,即公元1084年。
已是深秋时节。
新旧交替的凌晨前,官家小院里。一女婴儿啼哭声打破紧张气氛。
孩子之父给此婴取名为——“清照”。
[小小缺憾的童年]
一岁左右,生母离世。
突然离去的生母只给她留下一片空白,从此她的幼小心灵烙下一丝悲剧色彩。伯母刘氏无微不至照顾起居,父亲在外做官挣钱,尽管深得所有人爱护,又如何弥补幼年丧母的缺憾?幸运的是,父再娶的后母王氏对她视如己出,渐渐的补偿了她缺失的母爱。后母并未对自己严厉呢,她欣喜极,喜笑颜开地和小伙伴们继续无忧无虑地玩耍起来。
她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已得祖父青睐,带她浏览各处美景,又给予她与男生无异的教育。这种教育,甚至有些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到了极点。又得晁补之赏识,被收入为弟子,多么幸运。有缺憾又如何呢?断臂维纳斯依旧魅力无穷。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花季的她懒懒在闺房写诗作词打发时间。她的《如梦令》之《忆海棠》“红透半边天”,初涉词坛大获成功,得名“李三瘦”。 云英未嫁的她青春气息正浓,也让小小书生赵明诚魂牵梦萦。双方家庭的撮合下,两人甜蜜成婚,情投意合。
她看着窗外明丽阳光沉思,明诚格外喜欢金石呢,哈哈,就叫他有“金石癖”吧,弄得我也有了兴趣了。于是,两人共同网罗古文奇玩,快乐不已。此时的她,作词也到了第一个高峰,写尽玩乐繁华之景。
不料,父亲却突然又被卷入“党争风云”离开京城。
幸福似乎戛然而止。 她无奈痛苦,痛定思痛,两次上书公公赵挺之,却被泼得一头凉水。她愤怒,大胆斥责公公“炙手可热心可寒”。偏偏此时丈夫又出仕,经不住诱惑寻花问柳,独留她守着空房。“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初透”。可她无子嗣啊,不得不心虚,只得苦求“归来也,著意过冬春”。
随后公公的去世,使赵家更为动荡。赵家三兄弟被迫害入狱三个月才得以放出,随即全家离开京城。
那年,李清照不过24岁。
[悲喜交替轮流转]
终于可以离开繁华之地,李清照是欣喜的,朝堂的风云变幻,奢华繁忙的一切早就令她厌倦。一丝期待的微笑绽放在她脸庞。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了,说不定,少了这些诱惑丈夫就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如她所料,丈夫少了花花肠子,致力于金石珍宝,编成《金石录》。这段屏居乡下的幸福生活,“乐在声色犬马之上”。 她帮助丈夫收集古物之余也与恩师晁补之讨论写成《词论》。却因其中评论各类大家的词倍受质疑,恩师也不久离世。一番豪情就这样被扑灭。她失望又无奈。
丈夫呢?他重新走上仕途并了纳妾,乐不思蜀。终究又留得她一人,“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不过丈夫而后接她来同住,感情渐渐回暖。不料,“靖康之变”打碎平静一切。看着战火逐渐增多的她焦急不已又无可奈何。丈夫也又动身“冶游章台”,沉迷不知返。罢了罢了,她轻叹,万般不舍又何妨?远览觅诗去吧!也不知挥笔多少次,将夫之弃,国之乱的悲都寄托在词里吧!
许是物极必反,明诚在步步高升之后遭遇“遁逃门”一事,不久命丧江宁。
从此,她与他阴阳两相隔。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颠沛流离坎坷曲折]
金兵随时入侵,丈夫遗嘱“宗器者,与身俱存亡”,多少人垂涎她手中宝物……种种压力如潮水,易安的眉头紧锁,心中怅然不已。但时不待我,她以一己之力应付所有事务。
丈夫的遗言还回荡在心头,到最后手中宝物“十去其七八”,剩下的也“残零不成部帙书册”。心疼不已又能如何?算算算,去投奔弟弟一家吧。弟弟弟媳对她尽心尽力,却不能让她放下心理负担。这样给他们家里添麻烦,自己又体弱,如何是好?终于,她病倒了。
而后,张汝舟出现在她生活中,两人迅速成婚。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寂寥之色,也许,他也可以陪自己到老吧。
岂料那道貌君子只是看中自己的财宝,甚至大打出手,她又气又苦,毅然决定告发张汝舟并离婚。只是,告发丈夫自己也需“徒二年”,值吗?值!只要能摆脱那“驵侩之下才”,值!她略带苍老的脸庞满是坚毅之色,分外刚强。此举无憾!
多亏多人出手相助,她九天便出狱。可这段来去如风的婚姻也让她的名声一落千丈。众人铄金,鄙夷冷眼扼杀着她的精神意志。可她毫无畏色,让他们说去吧,何必纠结这闲言碎语呢?甘愿玉碎,也休想瓦全。
暮年的她,往返于杭州、金华避乱,奔波之余,她分外怀念爱人,思念家乡。“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丈夫的《金石录》尚未完成,她凝视久久,这可是他一生的夙愿啊。她下定决心,着手于巨作的收尾。也许,明诚在天堂也会有所欣慰吧?
《金石录》终于完成,她自掏腰包进行出版。她又一次名声鹊起,可这又如何?不过过眼烟云耳。不如归隐去,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从此深居简出。
绍兴25年左右,邻家院里一阵欢笑。那是一少女在荡秋千玩乐,美好的容颜,将她瞬间回到几十年前,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无虑的自己。不如,将毕生所学教与她吧,这样也算是留下了什么。
“才藻非女子事也”,少女的回答如晴天霹雳让她久久不能平静。怎么了?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词藻非女子之事?!……许是我老了吧,罢了罢了,终究还是在自寻烦恼。
绍兴二十一年,即公元1151年。她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一代才女如此平静地辞别人世……
[尾声]
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绿杨深处;《漱玉集》中,《金石录》里,文采有后主遗风。 ——郭沫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