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有微风拂过,屋檐下面的冰晶风铃叮当作响。一缕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如同无声无息的幽灵,想要将人的灵魂带进虚无。
室内寂静无声,定是璟下了禁制,苗圃和左耳开始强行破门。璟抬手一挥,那扇门就成了铜墙铁壁。
璟眼角有泪滚落,可依然忍着心疼,轻轻拉开小夭的手,捧起她的脸,对上她的视线,流着眼泪说:“小夭,自始至终,在我心里,你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我想跟你厮守一生。如今,我虽然如愿娶了你,可是,我看得出,你并不快乐,这不是我想要的。
小夭,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自私了那么多次,可这一次,我不能再自欺欺人,就是拼死,也要……小夭,看看你的心,看它向着谁。”
璟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夭,示意她看向水幕。
水幕上的那个人,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从听到他的死讯那一刻,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抽离了、随他而去了。这些时日,在大家面前谈笑如常的这个小夭,大概只是自己身体里面藏着的另一个人。
“是清水镇。”小夭轻声呢喃。
璟深吸了一口气,说:“是相柳抢亲,把你从婚礼上带离之后的事。”
说完,璟挥了一下手,水幕上的画面开始清晰了起来。
相柳的妖瞳正逼视着小夭,问:“你愿意嫁给丰隆吗?”
小夭的表情呆滞,软绵绵地回答:“不愿意。”
相柳问:“你愿意嫁给璟吗?”
小夭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她好像挣扎着要醒来,相柳的眼睛光芒更甚,声音越发柔和地问
“你愿意嫁给叶十七吗?”
小夭喃喃说:“愿意。”
一个问题就在嘴边,可相柳竟然犹豫不决,一瞬后,他问道:“你最想和谁相伴一生?”
小夭张口,像是要回答,可她的表情非常抗拒,意志在拒绝回答。
几次挣扎后,她越来越痛苦,身子发颤,猛然抱住了头:“痛,痛……”相柳用妖术窥探小夭的内心,可小夭的意志异常坚韧,碰到她自己平时都拒绝思考的问题,她会异常抗拒,头痛就是她反抗的爆发。
相柳怕伤到她的元神,不敢再逼她,忙撤去妖力,对小夭说:“如果头痛,就休息吧!”
水幕上的身影渐渐暗去,卧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璟和小夭的心跳声振聋发聩。
半晌,璟颤着声音开口了,“小夭,你最想相伴一生的人是……相柳,不是……我。”
“不是这样的,璟,不是。”小夭脸上有些茫然,可依然本能地出口反驳。
璟深深叹气,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然后轻声说道:“你再看看这个。”
璟挥手间,水幕再次亮了起来。
水幕上,小夭坐在龙骨狱外的礁石上,望着蔚蓝的大海。
碧海蓝天间,火红的蛇眼石楠花铺满荒凉的峭壁,开得惊心动魄,小夭一身白衣,赤脚坐在黑色的礁石上,一朵朵浪花呼啸而来,碎裂在她脚畔。
璟说:“这是你要嫁给丰隆前,皓翎王给你七天时间考虑。那七天,你天天坐在礁石上考虑。起初,看你坐在龙骨狱外,我很欢喜,因为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你的眼睛一直望着大海尽头,你是在等他,不是……等我。”
小夭抱着膝盖,垂下了眼帘,将头靠在膝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璟挥手间,水幕消失。
他盯着小夭,还是忍不住将手帕递了过去。
小夭接了手帕,默默的流泪变成了嚎啕大哭。璟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紧握拳头,压抑住想要上前将她揽进怀里的冲动。
终究,他要失去她了。
缘份就像一道桥,走过了山高,跨过了水长,总会在不经意间,不期而遇。又会在下一个不经意间,分道扬镳。
璟起身开门,吩咐苗圃伺候小夭沐浴,自己走出卧房,抬头看看月亮,深吸了一口气,招来白鹤,用尽全身力气,跨上白鹤,消失在夜色中。
对璟来说,为了走向小夭,披荆斩棘,无比艰难;如今离开她,锥心刺骨,难上加难。
第二日一早,小夭亲手准备了早饭。
璟一脸疲惫,仍然强撑着想要说笑几句,话没出口,眼圈先红了。
小夭站在璟身边,强忍着难过,扯出一丝笑容,说:“璟,作为你的妻子,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你准备早饭,好歹吃几口。”
说着,将一块蝴蝶酥夹进璟的碗里,又盛了半碗翡翠糯香粥递到他手里。然后坐到璟的对面,夹了一块紫藤花蒸饼放进自己碗里,低头吃了起来。
两人食不知味,依旧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吃完早饭。于璟来说,他希望时间无限延长,长到生命的尽头……
看苗圃和珊瑚撤去了餐具,璟挥手幻出纸笔,铺在小夭面前,沉默了半晌,艰难地开口:“小夭,和离书由你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