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晚上8点,天色已经漆黑,天空下着小雨,车子在公路上疾驰,我们肚子空空的。想去路边整点吃的,因为设备发生故障,临时接道通知,我们正在从 20 公里外的小村庄“抢修”设备返回,现在该轮到拯救自己的肚子了。
我无聊的坐在车上,看着雨刮器有节奏的摆动着,怎么看挡板玻璃还是这么模糊?伸手一摸,原来车子里起雾了,下雨的天气总是很冷。
我想找毛巾擦拭一下,他们就开始研究起车上的按钮来,捣鼓了一会,开始倒数“五、四、三……”一股冷风吹出,玻璃肉眼可见的清晰起来,看来是我外行了。
车里都在闲聊,时不时传来豪爽的笑声。雨渐渐下大,雨刮器也随之加快了速度。我看着玻璃上方刮不到的一块盲区,雨水一丝一丝汇聚成一点一点,继而形成更大的小水珠,然后居然朝着玻璃上方移动起来。车速带来的空气阻力和摩擦力已经超过了水珠的重力,我在心里对它进行受力分析。
为了早点回去,我们选择了抄近道,车子拐弯,进入一条笔直的林间小道,车子在路上尽情穿梭,道路两旁长满了柳树和野草,时不时坐落着一户人家。车子的远光灯打在路上,一片片灰色的落叶杂乱无章的粘在路面上,除了树叶到处是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路上那白色的啥玩意?”
“那是癞蛤蟆。”
“牛蛙还是蛤蟆?咋会有那么多?抓回去!”
“你抓它干啥?一到晚上它们就要出来透透气,不过它的肚皮真白,都反光了。”
……
下了这条笔直的林间大道,进入了一条更狭窄的路,车子经过一个个水坑,激起一片片浑水,直往挡风玻璃扑面而来。司机稍微减速,等待挡风玻璃干净如初。外面暴雨如注,车子不敢怠慢,车轮激起的水花声,豆大的雨点声,车体和风摩擦的“刷刷”声和车上的欢笑声融为一体。
“咦,这水为啥往前溅啊,不都是往两边吗?我以前开车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不知道。”
“可能是车子底盘太高了,需要进行受力分析。”
“快,怎么分析?”
“你以前去那啥的时候,水都飙到车顶了,你好意思说没见过?”
哈哈哈……又是一片笑声。
“我带你们去一家残疾人餐馆吃吧,就在这条路上,去照顾一下她家的生意。”
说完他拿出手机,一遍遍翻着她的号码。
“嗯,就是这个。”
……
“喂,大姐,是我,你睡了没啊?哦睡了啊。好行行行,那个我们几个还没吃饭呢,给我们整点呗,有些啥啊,三鲜、牛肉、羊肉、虾仁……来四份三鲜吧,嗯好,先烧一点水,我们一会就到,拜拜。”
挂断电话司机给我们讲起了她的故事。
原来是很久之前,他一大早去修电缆,也是没吃早饭,无意中发现了这家水饺店。后来也去过几次,想照顾一下她家的生意,一来二去就渐渐熟悉了起来,他也时不时会给她家送去几件衣物。
看着这个老班长,我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不对啊,到了没,应该到了啊,我们是不是走过了?你们看到一个叫正吉饺子的店了吗?”司机开始自言自语。
正说着,我们看到前面一个“华佗饺子”的招牌,跟着司机下了车。
“这家?你真会给人家乱起名字,你刚刚说叫啥来着?”
我们说说笑笑地走进这家店,老远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走出来,一瘸一拐的,看来她就是那个残疾的老板娘了。
女主人费力地走到门口,看到我们立马问道,“冷不冷啊,快快快进来。”
掀开门帘,置身于明亮的灯光中,并不宽阔的小店内她和她的丈夫正忙着下饺子。她招呼我们坐下,又拿来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了些橙子和几个蔫蔫的苹果,一看她们平时就舍不得吃。我们一再推辞,她放在我们面前,就过去帮忙了。
“大姐你们每天睡这么早啊,这才九点钟,那早上几点起啊。”
“生意不好嘛没办法,也没什么事就睡了。早上 6 点起,有时 5 点起。”
“早上四五点起那还是能睡八九个小时啊。”一个朋友调侃到,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环视着这间不算大的房屋,一共摆了四张桌子,米白色的餐桌干净至极,其中有一张餐桌上面放了一袋大饼,那张桌子显然不是客人用的。我们旁边靠近墙根整整齐齐地堆着四箱雪花啤酒,离我们较远的里间正烧着燃气,旁边还有一个烧柴的灶台,台上有被柴火熏过的痕迹。
“她们家这么干净,我都不好意思抽烟了。”一个朋友小声说道。
“没事,随便抽,我也抽。”男主人听见我们谈话走了出来,我们给了他一支烟,他拒绝再三还是接了。
不一会儿,四大碗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葱花漂在表面,饺子份量十足,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让本来就饥饿的我们大口吃了起来。三鲜饺子原来是三种馅:韭菜、猪肉、虾仁。滚烫的汤汁立马驱逐了雨夜的寒冷,身子迅速暖和起来。
吃到一半朋友争着去结账,他说道:“说好的,今晚我是来学技术的,我请客。”
“学会了没,怎么拧螺丝。”
又是一阵哄笑。
女主人也硬是阻拦着不让结账,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们调侃,“他工资是我们里面最高的,一个月一两万呢,还能吃不起这点饺子吗?”女主人应到:“哦哦是嘛。”于是又谈起了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年龄,我们的家庭……谈到了女主人家。
原来这不是她家自己做的饺子,这是一家加盟店,店面也是租的,一年两三千,因为地处村庄倒也便宜。
问起她家是哪里的。“我是本地人,要挣一点钱啊,所以租了这个店铺,平时没什么人来。”
“没有低保吗?”
“没有呢,低保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的脚评残了吗?”
“评不了,我们没有人。我的是三级,要一级和二级的才能评。”
我们心里都清楚,便纷纷沉默。
边聊边吃,也该回去了。女主人问吃饱了没,见我们没有动橘子和苹果,一直给我们硬塞,都被我们好心拒绝。
出了门,雨还在下,夜更黑了,好像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