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一直都生活在你祖父留下的种种保护之中。”胡建威对关廷说,“如果没有这种保护,你连周岁都活不过。”
“对于我们妖怪来说,你可是难得的滋补品。老关家的后人,想想就是可口。”田小平说着,还非常邪魅地舔了一下嘴唇,发出嘶嘶的声音。
胡建威接着说:“人类传说中对于妖怪的描写多数都是有所依据的,在古时候,妖怪是很可怕的。”
“人类可是万物的灵长,又美味又滋补,最适合留驻容颜了。”田小平的眼睛里放着光,话语间还是离不开吃人。“可像我这样的可怜虫,和被人类收服,这人肉味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你是关家的后人,是关云峡的孙子,所以,你才能得到这本书。”胡建威继续说,“虽然你爷爷已经西去多年,但约定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我们总能看的到。”
田小平突然好像很兴奋,他握住关廷的肩膀大声说:“你知道吗?人类的味道我已经有七百多年没尝过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越说,他的眼中就越放出绿幽幽的颜色,白皙的皮肤变得毫无血色,反而是牙齿尖利得可怕。“已经七百多年了!七百多年了!”
关廷被这阵势吓得不轻,从这两个人蓦然地出现在宿舍里,他就已经快尿裤子了。而当两个人都表明自己是所谓妖怪的时候,关廷几乎都要窒息了。当人处于正常状态时,就算是微小的恐惧与震惊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而当人处于极度恐惧的时刻,那么就算再震惊一点,也不会有更强烈的反应了。关廷就是这个样子,那个自称田小平的人就仿佛一个真正的恶煞扑在自己面前,他反而没那么恐惧了。他只知道身子抖得厉害,四肢几乎都没了知觉,嘴里干的要命,耳中都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可是只听嘭的一声,钳在关廷双肩的力道卸去了,田小平也随之不见。而在关廷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青螺,足有半人多高。而瘦小的关廷在青螺的影子里,显得更加瘦小。
“他需要冷静一下。”胡建威轻轻拍了拍青螺壳,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凝重。他接着说,“我们都是这《秋叶诗抄》的守护精灵,可长时间没有人类法力的补寄,就会慢慢失去人性。等我们都失去了人性,整本《诗抄》中的精怪就会被释放出来,这对人类没什么好处。”
“你说的就是这本书?”关廷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他看看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小册子,封皮上好像真的就写着《秋叶诗抄》四个字。这似乎是他爷爷的遗物,前些日子快递寄过来的。他一直都没拆看来看,今天是这《诗抄》第一次被拿出来。
“我是很钦佩你爷爷的,他的故事以后我可以慢慢给你讲。可是现在,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成为《诗抄》的继承人,或者任由附在它上面的法力消逝,而里面的精怪都跳出来。而且,里面已经有逃出来的了,掳走你好友的那个就是。”
张松凄厉的尖叫和扭曲的身形又回到了关廷的脑海之中,他因为恐惧而迟钝了的大脑中满是感同身受,仿佛遭受苦难的,正是自己。关廷深呼吸着,希望将恐惧减缓半刻,可始终没有做到。他颤抖地说:“我要怎么做?”
“决定需要你自己来做。你爷爷最初把这本《秋叶诗抄》藏起来,还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想的都是让你能远离所有这些是非。”胡建威不疾不徐地说道。“远离就是一种保护,我守卫《诗抄》近千年,能得善终者,寥寥无几。”
“只要用这本书就能救张松?”关廷结结巴巴地问。
胡建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关廷。好一会儿,他说道:“按理说是这样的,可你真的要让你爷爷的后半生几乎全部的谋划都付诸东流吗?”
关廷显然还是迟疑的。对于爷爷,他知之甚少,只是从他母亲的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爷爷似乎是个总是绷着脸的严肃老头,满口的之乎者也子曰诗云,好像还会点邪门歪道的方术。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爷爷。他很小的时候,就随母亲离开了老关家生活。甚至,关廷对自己老爸的印象都很浅,只知道那是一个比自己高大壮实不知道多少倍的男人。其实让关廷无法释怀的是,在他的成长之路上,总是背着一个“没有爹”的奇怪闲话。听母亲说,这背后的原因就是他爷爷。
“处了就张松,是不是还能救别人?”关廷似乎没那么害怕了,眼前这个男人,也好像没有故事神话里妖怪特有的那种凶狠,反而给人一种很安稳踏实的感觉。
胡建威点点头道,“老关家的使命就是让世人免受精怪之苦,每一代继承人都会尽自己的努力把各路精怪收服进这本《秋叶诗抄》之中。它们一旦进了《诗抄》,就不再是为祸人间的怪物,而是你手下的得力干将。”
噗的一声,大青螺抖了一下,吐出了一股白烟,但很快就散去了。不过几秒钟,大青螺扭曲了几下变成一个蜷着的人型,站起来就是刚才的那个自称田小平的人。
“实在抱歉。”田小平满脸歉意地说,“我刚才确实有些失态。只是,这继承人的位置,真的不能再空着了。”
“现在我不就拿着这本书吗?他还不是我的?”关廷渐渐放松了下来,仿佛眼前这两个人不再有半点的狰狞可怖。他站起身,把小册子《秋叶诗抄》放在书桌上。
田小平道:“你只需要在《诗抄》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用印章也行。”
“你真的决定了吗?”胡建威继续打量着关廷,好像关廷在讲笑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