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不过是灵魂的痴缠,我曾那样深切的追寻过,终将如水中泡影般真切清醒。 ——凉忆
那人于千年之中一次未来。
小锦鲤在心里呐喊着,嘶吼着,我是凉忆,我是凉忆啊!你莫不是忘了我和我们的水芝之约?
都说周郎有意,神女无心,如今这诗却真正发生在她身上,不过换了位置。
神女有意,周郎无心?
她期盼了那么久,每每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出现在身边就忍不住弯起唇角,苦苦等待的那些年岁仿佛化为虚无。
她信他,信他曾道过的会来看她,只道世人痴傻嗔颠,以千年为约,在执念那条路上蒙头走到黑,从站着到跪着。
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惆望不如河鼓星。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长得都快忘记最初等待的意义。为何要等待?是为了不再孤独,那又为何还要孤独的等待。
何时也换成你来望着的背影,才能解其中滋味是何等的苦楚难言。
纤手琼琼,娇语莺莺,睡起对银筝。柳花笺闲写芳情,荔枝浆微破春醒。
五百岁时,她无意间捡到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杏眼桃腮,生的粉雕玉啄,娇蛮可爱,尤其是一双眼,水晶珠般的灵动清澈,转动间含着丝丝风情,冰清玉洁间妖娆莫测。
又是一个五百年,那小丫头在凉忆清冷时常噙着悲戚思念的目光中出落得亭亭玉立,青丝及腰,一袭灵动青裙,衬得她说不出的水灵灵。
凉忆唤她柳儿,深知这幼时迷糊走失路的小狐妖虽顶着一副及笄少女天真无害的皮囊,骨肉精魂却已然存活了五百年。
千岁狐妖媚骨天成,人们常常为其韶颜所倾倒,却无人识出她那颗七窍玲珑心间的谋算。
凉忆还算期待这鬼机灵的小丫鬟在又一个五百年后会出落成什么模样,不过她已不能确定,那失信于她的官家公子还会来履当初的约。
水芝之约!
呐,就算他不记得了,又怎样?千年过去,那本就如同露水般微不足道的萍水相逢,他一介凡人必定轮回了几世,又何德何能记得住?
亭轩微雨过,看绿荫雕栏,蕊珠新就。轻柔婉约,冰姿倩百颗玲珑芳露。
凉忆住在这江南小镇有千年了,这便是千年前她和那俏公子相遇之处。
千年过去,物是人非,她身边的人渐渐老去、死去,身边发生过的事也被风沙瓦砾层层掩埋,再也找不出当日的绰约风姿了。
唯有她,千年过去容颜不变,她依旧是她。成仙时如何模样,至今依旧如何模样。
她面色苍白胜雪,一生只着白衣,为情痴绝,却又如同谪仙一般,清雅飘逸如幻影。
只是失了千年前的那份天真。
镇里须发皆白颇有仙风道骨风韵的老者道她是仙,乃此镇一大祥物。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柳儿执了把油纸伞替她在头上撑着,两人一同漫步在细细雨丝下,赏着看了千年也不腻的景。
那江南细雨就如同江南小镇的姑娘一样,温温柔柔羞羞涩涩别有一番风韵,即便习惯了千年这清秀如小家碧玉的雨,凉忆每一次也都会被它惊艳到。
雨虽不大,却湿润了庭院,滋润了荷塘,柳树碧绿得仿佛一块剔透的玉。
两人停在亭子里坐着,一同听着亭外沙沙的雨声,尤其是缀进塘里的声音分外好听,珠圆玉润的。
几条游鲤在塘里轮番跃起,作出游鲤戏水图,令凉忆不禁遥遥想到,当初自己为了吸引那欧阳家的鹤戾公子的目光,也曾这般调皮过。
柳儿见凉忆半眯了眼出神,便悄悄跑出亭,眨眼间便在塘边了。她抓准时机向前一扑,狐狸的本能令她敏捷捉住了一条尚在半空中的鲤鱼。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柳儿手中捉住的是和凉忆原形一样呈银白色的小锦鲤。
清透的鱼眼,水光粼粼的鱼鳞,小巧流畅的线条,同凉忆一样是只很漂亮的锦鲤,只不过是普通锦鲤,连妖都不是。
“嘿嘿……哈哈哈!”柳儿躬了腰笑的乐不可支,凉忆隐隐觉出异样。
“怎么了?”凉忆温声询问。
“小姐!”柳儿提起手中拎着的小锦鲤向她展示,因脱水而奄奄一息的小锦鲤被同族的凉忆看在眼里,忍不住盯着柳儿皱了眉头。
“是,小姐,我立刻放它回去!”柳儿笑嘻嘻地抬手将小锦鲤噗通扔回塘中,虽深知这样做会受罚却依旧忍不住调笑凉忆,“小姐,柳儿原打算今晚烧条红烧鱼给小姐尝尝鲜的。”
凉忆闻言挑挑眉,没多说什么,温婉的笑笑,颇一副大家闺秀形象:“又拿我寻开心了不是?”
“柳儿何以胆色?”娇俏少女轻巧吐了吐粉嫩丁香舌,青色发带和三千青丝柔顺垂在身侧。
攸尔,少女似是发现了什么,耳朵灵敏耸动了下,随即清透水眸中戾气隐现,指甲瞬息间锋利如出鞘之刀一般。
“活捉。”凉忆只轻飘飘下达了命令,便慵懒地单手倚着脑袋垂眸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