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刚过完，屋里冷清清的。倒不是因为温度低，主要是儿子一家三口都回城里去了，家里就剩下张姨一个人。
自从10年前老伴儿突发脑溢血去世，张姨一个人又种地又打短工，终于把正在上大学的儿子供了出来。
儿子毕业后留在城里工作，后来买房，娶媳妇，生孩子，把根扎到了城里。
儿子是个孝顺孩子。结婚第二年，他接张姨去了城里住。儿媳妇小丽是城里是个干净人，又勤快，地板擦得像镜子一样亮。
张姨不会用天然气灶，不会用全自动智能洗衣机，不会坐电梯，甚至连抽水马桶也不会用，儿子给他讲了半个小时怎么冲水，她才学会。
张姨每天只能看电视，也不敢出门，怕不认识回家的路，要不然就站在窗户边，看看马路上的人和车。
有一天，儿子儿媳妇都去上班了。张姨一个人呆得无聊，就想着帮忙把衣服洗了。
她看过儿媳妇用洗衣机，暗暗记在心里了。通电、开机、放衣服、设定程序，她一步一步按学到的做了一遍。
程序结束以后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晾好，心里很充实，因为自己可以为儿子儿媳妇做点事。
晚上，她听见儿子房间里传来了争吵声，仔细一听，原来自己闯祸了，把儿媳妇打算送干洗店干洗的衣服给水洗了，衣服变形穿不了了，是一件3000多块钱的羊绒大衣。
2.
第二天儿子儿媳妇还没起来，张姨就偷偷走了。儿子家离火车站不远，她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然后买了一张回乡下的车票。
她又回到了熟悉的村庄和院子，一个人又住了5年。
5年的时间，她的白发比以前更多了，背也更加佝偻，手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这5年时间，她再也没有去过城里。
在儿子结婚第3年，她的大孙子乐乐出生了，儿子叫她去城里照顾孩子，都被她拒绝了。
后来，儿子说了好几次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她都说住不习惯，后来也就慢慢不坚持了。
张姨有老寒腿，年龄一大就不能下地干活了。她闲不住，在院子种了点菜，养了几只鸡。儿子每个月都会打钱过来，她一个人住着，除了有点孤单倒也衣食无忧。
3.
“儿子，你吃了吗？乐乐放学了吗？知道你工作忙，我一个人挺好的，呆在村里自在，都是老邻居，说话有伴儿。”张姨说。
“乐乐这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皮肤白，这一点像他妈妈小丽。说到小丽，你对人家好一点，凡事让着点她，人家城里姑娘，娇惯一点是正常的。”张姨语重心长地说。
张姨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前天根子他爸死了，不知道啥原因，根子两口子都在外面打工，身边没个人。他死了两天才被来串门的贺老头发现，尸体都被老鼠啃得不像话了，哎，人老了，都是累赘啊！”
张姨抹了两把眼泪。又说：“家里的5只老母鸡这几天生蛋生的多，我都给你们攒着呢！放在冰箱里，你放假了来取。比超市里的好，鸡吃的是粮食和虫子，比饲料鸡的鸡蛋有营养。”
张姨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事，郑重地说：“你给我的钱我都存着呢，在箱子里锁着，我一个孤老婆子，能吃饱就行，有钱也没地方花。”
“乐乐又得奖了吧！这孩子，学习好也像你。你小时候回回得第一，我都没怎么管过，我的儿子、孙子都是念书的料。”张姨的眼神里满是骄傲。
“你下次回来去看看你舅舅吧，他现在瘫痪了，说话也不利索。当时你买房，二话不说就把给你表弟娶媳妇的钱借给咱了。做人不能忘本啊！”张姨又低下头，轻轻叹气着。
“在单位上要听领导的话，领导让咱干啥咱就干啥，好好干活，和同事不能闹矛盾。”张姨继续说。
4.
城里的写字楼里，一间普通的格子间办公室。
一个穿着白衬衣的30岁左右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他就是张姨的儿子。
老板今天去总公司开会了。他感到精神上有一种难得的轻松和愉悦，于是掏出手机，准备偷偷玩几把王者荣耀。
他抬头扫视了一下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发现大家各忙各的，没人注意他。
手机桌面上有各种类型的app，他不经意间点莱其中一个。
突然，他看到母亲对着摄像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母亲年级大了，一个人老家他不放心，就母亲的房子里拉了无线网，按装了远程监控摄像头，把摄像头和自己的手机绑定在一起，点开手机上的app，就能随时查看母亲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母亲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对着黑洞洞的摄像头和自己说话，他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