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四结束了。
某个夜里醒来，想起高考这两年，再也难以入眠。太多事情要记住，太多话想说出来。我是一个爱回忆过去，爱记住往事的人，所以便想着把这些想起的事情想说的话记下来。几天写一点，也不必多管，零零碎碎，总归有一天能够写完。
那便动手开始。
话题要从高三前开始讲。记得高二暑假，自己还是无所事事的状态。同学们都忙于补习班，自己却整天里转悠，泡网吧，打游戏，到处找朋友玩，一整暑假下来暑假作业一点也没写。说实话，高二那时自己是真的没有想过高考这件事情，也从未在意能够上什么样的大学。虽然从未刻意不学习，但是一天课程下来几节课的发呆是少不了的。尤其是晚自习，作业随随便便一写，便找一些书来看。而且我爱看的都是些中国传承的正经文学，查班的老师看到也无话可说。自然我看起书来毫无顾忌，也毫无心理负担。
然后，嗯，然后高三就开学了。刚开学的时候，我还跟我的室友兴致勃勃的计划这一年要怎样有滋有味的混过去，计划自己高三一年要偷多少时间去读多少书。高考虽近在眼前却浑不在意。
至于如何忽然转换心性开始想着学习的已不大清楚，想来我一向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正常不过。当初忽然开始认真学习应该也是一时冲动吧。
这几日整理日记发现，我在高三那年刚开学时候的一篇日记中写到：不管来时的路有多么凄凉，路上有多少戏里戏外的悲伤，一连十一年，踉踉跄跄，我终于来到了高考门前。只差临门一脚。
好吧，应该就在写下这篇日记开始，我振奋精神，开始学习。
二
我是在校外和朋友租了一间房子。每次晚自习后，自己都要多学一段时间，然后走过一段偏僻幽深的小径，踏着月光回去。现在我尚且记得刚开始的那几天晚上月亮都亮，明晃晃的荡人心魂，走在地上自己的影子清晰而深刻，深邃渗人。也正是那几日的那段夜路，让我清醒。开始反思自己原来浑浑噩噩、可有可无的学习状态。也正是那时，我开始刷高考，高四等贴吧。看到一个个有关高考、复读的励志故事。泪流满面。
如果不经历高考，很难体会高考之于我们这代人的深刻。后来发现很多人在形容高考那段时间时都爱用兵荒马乱这个词。是，兵荒马乱里，一群人第一次为了自己能够争取的未来去竭力争取。无关后果，这都是我们这些不经世事的少年人生中的第一道坎。弥足重要。
且正是那时，自己生病了。一个关系很好的网友，在空间里发了一篇劝勉我的日志。我是一个很容易感动的人。所以，我感动了。那天夜里，我开始发誓要倾其所有的学习。自那天开始，我每日晚自习结束后都要学到整个学校整栋教学楼空无一人才打理书籍回寝室。其时室友早早睡了，为了不打扰他，我都是黑暗里洗脚，草草入眠。
努力学习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充实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冷暖自知，不足为人所道。所以，怎么学习的，且寥寥几笔带过，不想多说亦不必多言。就这样，每天五点半起床，早操，早读，晚修，刷题。凌晨一二点，睡觉。顺便提一下，高三那年，自我上边提到学习之后，周末回家，便把自己手机丢在家里。
然后，三个月后。为什么三个月后，因为那几日左右，是我在高三第一次考试失利之后第二次考试结果出来之时，也恰逢我的生日。然后足以讽刺的，成绩照样惨淡。从那时开始，我开始嫌弃那些在失败之后不知所措的人。我想说得是，既然不想放弃，那么除了继续走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三个月的疯狂，三个月里，争分夺秒，歇斯底里都付为笑谈，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唯有继续学习。
说实话，我有一群很操蛋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不爱学习，但是却对我抱有很高的期望。他们总是无理由的相信我，认为我想要做到得事情一定会成功。所以，在我的桌子上有两句话，一句是：坚持和追求，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亲爱的小五，请继续这种奢侈。一句便是: 这世上，最难还得是别人的人情，最难承受的别人的信任，那么多人那么彻底的信任，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为了这些深刻的信任，加油。
三
时间很快，寒假，十几日倏忽而过，而后开学就到了百日誓师。一年半的时间已经足以让我这个健忘的人忘记这些不大重要的日子。反正日子一天天的过，早操，早读，早饭，中午放学后刷一套理综选择题，午自习时间咖啡度过。然后晚饭，晚修，晚修后一套数学题，回去打水洗脚睡觉。谈不上多么充实，但至少日程摆的满满，而且清苦。是，清苦，可是清苦也是一个人的事情，说不得，埋怨不得，只能在早饭后跑着去教室时，午休泡一杯咖啡刷题偶尔抬头看教室静谧无比同学几乎全在午睡时，晚自习后整个教学楼独独剩下自己一人时，回寝室走过那条因幽静而昏暗的小路时，清苦它才会于心间升起，教我知道，自己当时的境地。
我的成绩自郑州一检后开始有些起色，原因应该是自己理综训练得早，所以心里有点把握。但是，英语还是渣，大概40，50分的样子。自初二时一次考试英语不及格后，我英语成绩就成了我永远的痛。高三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在反复的背单词，但是毫无起色，并非背了单词毫无起色，而是自己压根就没有记下来。所以，高三也是一部反复背单词反复遗忘的纠结史。
再然后，高三就结束了。高三下半学期的时间过的是真的飞快，倒计时一恍惚十几天，几十天就会过去。我们应该是在6月2日下午放假，在家等待7号的高考。也正是高考前不到十天，父亲脑溢血住院。妈妈姐姐都在医院照顾爸爸，我自己在家里待了四天，什么也没有干。这是我中学六年养成的坏毛病，不管在学校怎么学习，在家笔都不会动。
最后，一个人高考。我想想，高考有什么好说的。那两天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几位朋友都不和我在一个校区考试，自己去考场，进场，做题，交卷，回家。我只记得每次考完后下楼，自教学楼混在人流中向校门走去的时候心里很安静，不管结局怎么样，不管自己考得多么不尽人意，高三这一年我是真的努力了，成绩再怎么差，也归罪不得我高三的努力。于高三这年而言，我无愧也无悔。
考完的十几天就在早上赶去医院照顾爸爸，晚上回家中度过了。24日晚上出成绩那天，我和朋友一道在我家里等成绩，我们两个买了好多吃的喝的，然后看着电影。
时间一到，查询成绩，460。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高二本线两分的成绩注定复读，我不会接受自己上三本或者专科的屈辱。脑子空空的，呆了好久发现也没什么好想的，那就睡觉。次日心惊的醒来，昨日的成绩犹在眼前。怎么办？复读。怎么办？复读！
那就复读，其时父亲已经大致清醒，父母都不大同意我复读。但是我一向不爱听家里人的话，坚持自己的想法，只要复读。然后，姐姐说服了爸爸，复读，复读。复读！！！
四
先是，在我决定复读之后，我已经做好准备开始一年更加刻苦无助的学习，结果在我和一朋友聊天之时，朋友的感慨点醒了我。“你高三基础已经很好了，高四随便调整好心态，高考不就拿下了吗？”
是，时至当时，我仍然承认，我本就没有什么追求希望平凡平淡生活的人，复读的原因也大抵是因为自己不想这么屈辱为自己十二年的学习作结而已。既然不想着提高到多么高的成绩，那么何必那么尖刻的要求自己。
那就享受高四吧。
8月中旬开学，早上打点行李，早早的到校，却讶然发现与自己料想的班里复读的人都去了市里不同，这里同样有好多自己熟识的人。于是，真正的为我高中四年，为我自上学起的十三年学涯完美作结的高四开始了。是的，此时此刻，我坐在电脑桌前，来想高四的生活，我承认，完美。
刚开学的日子平淡无波，也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激情或沮丧。即使自己一人住在外边，第一次离开了朋友，开始一个人来往，一个人散步，一个人打饭上学，也不觉有多么清苦。甚至夜半回到宿舍，自己还能出去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戴着耳机拎瓶啤酒狂歌几曲，然后兴尽而归。我记得在复读一个月后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这样写到：我典检此来一个月的点滴，且不管复读之路多么艰辛，孑然一人的日子多么无助，我还是愿意道：日有所思，学有所获，甚乐。
顺便讲两件趣事，一次晚上我兴起坐在离住处不远的大堤的台阶上戴着耳机大声唱歌，太过投入结果惊醒了在附近住宿的仁兄，拿着手电筒便找了上来。还有一次晚上自己在外边一个小路上转悠时，不小心被一群狗围住，狂吠不止，甚是恐怖。
五
然而一如我在几位朋友纷纷离开，去自己的大学时候我在赠朋友的留言中写得：自别离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相邀，车过三步，腹痛勿怪。不得不承认，我依然是一个习惯了依靠，习惯了朋友的小孩。倘若要说自己高四一年里最难过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我想应该是高四开始后第二，三个月里吧。在终于体验够了孤独里的自由，其时又陷入一遍遍刷题无果的窘境后，便再也没有心情出去散步，而是开始对朋友深深的思念。词里说，灯火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夜半于梦中惊醒，孤独便如窗外的月光，清冷而深刻，扣动内心。我在那时写过一首词，说是创造，但剪辑过多，不值得称道，这里抄录给大家:
《水调歌头·中秋前夕赋得新词遥寄四方诸兄》
明月复明月，伴月赋狂歌。余既为君楚舞，兼以楚狂声。长恨此身不在，流连功利营营，且醉且徐行。富贵浮云意，梅鹤度平生。
九万里，风正举，鲲作鹏。休提吾羞，君且扶摇碧霄中。当年击楫志在，而今梦里犹惊，三更又五更。我有杜康酒，樽月付诸兄.
但这种虚幻思念的孤独寂寥总归是短暂的。必须承认，高四这一年，总归是快乐的，如意的。高一忙于思考初中三年的得失以及整天和初中朋友混在一块，压根没怎么真正认识几个班级里的同学，高二高三先是沉寂然后学习，但这些都与班中同学无关。几个班里不错的朋友也是原来初中高一时结识的同学。同桌是初中的同桌，同桌的同桌也是初中的同桌，三个占班里极少数的学渣凑在了学习氛围极为浓厚的班里，自然是整天窝在最角落里无人理睬亦不理睬别人。直到现在，我没有任何一个当初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小说里，平常故事里，使得无数学生怅然回顾，念念不忘的高中于彼时的我眼里，大概只意味着是一个时间段的结束吧，即使高三毕业那日，自己没有丝毫不舍，和同桌穿过杂乱的人流，把书桌卖掉，拎了书包就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这样想来，或许，我真的欠高中一个高四。
于是我高四了。在很不可思议的状况下，我认识了我那个习惯了听我装逼然后还能给我满意回答的同桌。纵使我真的不喜欢我那个有着好多我所不喜欢的毛病的同桌，但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同桌，他真的最适合我。即使现在，我想起我这个同桌，健忘的我也只记得他这点，其余全部忘掉。然后，我又陆续认识了一个个朋友。成绩不好但刻苦，思想独特饶是我也感觉不可思议的保全，毕业之后他去了东北说想看看远方的世界。喜欢听寂寞沙洲冷，笑起来像爱哥，所以天天被我招惹的皋哥。能说会道，现实而热情的存哥。小孩子心性，爱卖萌的蓓蓓。爱讲人生，故作成熟的真真。还有还有，我寝室旁边，爱调戏女生，喜欢八卦，但又处事淡定的明达；心向远方，喜欢旅行最后报考了福建的通瑞，还有一直嘲笑我不深谙家乡方言，与刘震是好朋友的林欣；被我戏称为吴坝的绿林总瓢把子，高考失常但终归如意的小明；高考失利而又继续复读，大方开朗，喜欢与别人称兄道弟的艾翠。你看呀，高四里，天天和班里同学聊天打屁。让同桌听我唱歌，下课了到处找人聊天，小孩子般和同学玩闹，故作亲昵得招惹女生。不管怎么说，我真的感谢我的高四。我自己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它，所以它毫不吝啬的满足了我对高中的所有期望。
很快，高四下学期就在日复一日的复习，忙里偷闲的玩乐以及不时的午夜独酌里充实而令人满足的过去了。最后离别的那一天，我才真正想起来初中毕业朋友几个站在校园里看着同学一个个离去，太阳由日中渐偏西渐落下，天色转殷红转暗红转暗的心情。我看着同我一样早早收拾完东西但就是不舍得离开教室的同学们，反复流连于几个朋友的位置，笑着和他们聊以后的打算，脑子里却有病的想着这各奔东西的日子怎么没有大雨倾盆或者电闪雷鸣，而是这么风轻云淡。
然后，一群人。就散了。
24号晚上，高考成绩公布，5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