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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正中带有小蛤蜊的那块青砖,整整刻了十二个道道时,整个淮北大地都变成金黄了。一台台跨区作业的收割机,或先或后昂着头挺着胸脯器宇轩昂地开进金黄里。往年的这个时候孩子们都放了假,帮助家人出一份力淌一份汗,捡拾遗落的碎金子。现在取消了麦忙假,这些孩子只得成天猫在学校里学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除非碰巧了赶上周末,孩子们才三三两两跑到沸腾的地里看热闹。
整个大自然就是一个高超的变脸师,只几天功夫,金黄的大地就变了脸,变成了青绿色,那是秋庄稼吐出的幼儿颜色。车大车离开学校已经两周了,同学们的记忆里或多或少,或浓或淡还留有车大车的影子。白雪白叶则有种特别的感觉,仿佛天天都能见到车大车,车大车好像还坐在那个位置上,还出出进进这个教室,可当你认真看时,一忽儿又不见了,你不去认真想他他却又出现在你眼前。
两周来,白雪好像走了魂,饭吃得少,觉也睡不安稳,有时还做噩梦。奶奶要请人收收魂,白雪不让,说那是迷信。白雪知道奶奶请的这个人是远近闻名的神婆。
望着窗前那块带小蛤蜊的青砖,白雪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漫不经心的一次进城,竟换来二百块,要是不损失的话还会卖更多。但不管咋样,明年一颗也不卖。白雪暗自下定决心。
是的,一颗也不卖!
白叶问为啥不卖了,咱拿咱自己的桑葚果换钱不犯法,天经地义,为啥呢,到底为啥呢?
白雪说,不为啥,就是不卖!
你不卖我卖,和姥姥早商议好了,俺不做一点假,黑桑葚就是黑桑葚,白桑葚就是白桑葚,做实诚事心安泰。
白叶搂住白雪的脖颈子小声说,当时卖掉了我心里甭提多高兴,高兴只一小会心里就怕了,怕人家认出来骂我打我,钱在兜里装,心却往外跳,砰砰砰地跳,一直跳到那人找到学校,挨批评后就不跳了,真的。
白叶哭了。
白雪也哭了。
白雪和白叶各抬起手相互给对方抹去眼泪,抹着抹着就都笑了。
这时,不知打那飞来一只黄莺,啾啾啾啾地叫,边叫边往高远处飞。
白雪认定就是自家门口洋槐树上的那只。
不对,是俺姥姥家的那只!白叶反驳。
俺家的!
姥姥家的!
俺家的!
姥姥家的!
俺俺俺家的!
姥姥姥家的!
……
……
二人都撅着嘴,然后一齐上前,鼻尖对鼻尖,你掐腰我也掐腰,你撅嘴我也撅嘴,你拧头我也拧头,活像两只斗架的公鸡。
接着,白雪先败下阵来,收了架势,对着黄莺飞去的方向,把手笼在嘴边,使出全身力气喊道:
黄莺哥,见着大车告诉他一声,就说白雪家的白桑葚明年不卖了,一颗也不卖!听见了么,黄莺哥……
白叶也学着白雪样把手笼在嘴边喊:
黄莺哥,见着大车也跟他说说,就说白叶明年还卖桑葚,不是白桑葚是黑桑葚,黑桑葚!听见了么黄莺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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