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菲大婶
（003）
尚书府偏厅设在正厅的左侧，是苏家平时自家人聚会的场所，虽不是十分奢华，却也布置得很雅致。
正中墙上挂着一副唐寅的《西洲话旧图轴》，上书曰：
“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漫劳海内传名字，谁信腰间没酒钱？书本自惭称学者，众人疑道是神仙。些许做得功夫处，不损胸中一片天。”
下方摆放了一张黄花梨大理石茶案，铺着红底绣花藤的织锦布，坠着金色流苏。两边各设了一张太师椅，是苏尚书和夫人的位置。心真看太师椅空着，心稍定了一点。
大公子苏尚文歪坐在左手第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旁边的小茶几摆放着一碟生果，他从碟里抓起一把丢在嘴里大口嚼着，斜着眼看着心真。
苏府千金苏兰芷则坐在右手第一把椅子上，虽是在家中，亦打扮得甚是富丽。一袭粉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领口镶着雪白的狐狸毛，袖口绣着精致的金边蝴蝶。
她挽着飞仙髻，插着紫玉簪子和金步摇。耳边是绿莹莹的宝石耳坠，玉颈挂着同色的宝石项链，衬得她面若桃花，艳丽无匹。
一见心真进来，苏兰芷便抓起身边一个茶碗朝她身上丢去，嘴里骂着：“丑丫头，一晚上死哪去了？”
这一声喝骂，立即将她的美丽减弱了七八分。
心真也不避让，那茶杯砸在她身上，“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几片。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轻轻说道：“奴婢出去给我娘抓药了。耽误了时辰，请小姐责罚。”
“哼！”苏兰芷恨恨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因为你不在，我今晚没有抚琴，被我娘骂了一顿。”
“都是奴婢的错。”心真恭恭敬敬地说：“要不这样吧，我今晚绣一个新荷包，请小姐明天送给夫人，请她消消气，你看行吗？”
苏兰芷听完眉头一喜，正要说话，旁边的苏尚文懒懒地说：“妹妹，你就想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丫头啊？刚刚你是怎么说来着？不是要打断她的腿吗？”
苏兰芷想了想，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说：“那你说怎么罚她才好，哥？”
苏尚文眉一挑，一个颤颤巍巍地身影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扑倒在地，只听她悲声道：“大少爷，大小姐，念在心真是初犯，你们高抬贵手，饶过她这一次吧。”
“娘，你怎么来了？”心真一惊，赶忙移到那身影旁边。
“奶娘，快起来，不用求他们。”又一个身影闯了进来，走到了心真身边，想将奶娘扶起来。无奈奶娘却执意陪着心真跪倒在地。
心真暗叫不妙，这二公子掺合进来，只怕事情会更复杂。她的余光瞟到丫鬟心月正躲在门外对她使眼色。看来又是她好心办坏事了。
苏尚武看劝不动奶娘，便想先拉起心真，心真轻轻挣脱开来，对苏尚武使眼色道：“是奴婢做错了，二公子请回吧。”
她的话为迟已晚，苏尚文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的事？给我滚出去！”
听到这句话，苏尚武脸色也变了，他也抬高声音道：“我就看不惯你在下人面前耀武扬威，怎么着？”
话音刚落，苏尚文一拳挥了过来，苏尚武赶紧头一偏，躲了过去。苏尚文骂道：“你这不知身份的私生子，还敢躲开？！来人啊，给我捉住他。”
门口有几个守卫听到吵声赶了过来，一看是大公子二公子又吵架了，都面面相觑，但也无人敢过来抓二公子。
“住手，快住手！”苏兰芷尖声叫道。她转头对苏尚文说：“爹爹今晚在府中，你这么大声，是想把爹引来吗？”
苏尚文卷起袖子，打算再冲上前，苏兰芷连忙拦住他，在他耳边说：“大哥，你别冲动，等会吃亏的是你。爹来了也是护着他。”这一句起了作用，苏尚文这才停了手。
苏兰芷看门口站了一堆看热闹的下人，怒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回去干活？”
大伙哄得一声马上散了，只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还偷偷躲在外面偷听。
苏尚武气得满脸通红，还要发作，心真拉了拉他的衣袖，暗示他作罢。
站在人群后面的心月看屋里静了下来，连忙走到苏兰芷身边，悄悄道：“小姐，现在可不能罚心真姐啊！您想想，马上就是京城的才艺大赛了！”
心月的话提醒了苏兰芷，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本小姐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就罚心真明天一个人把所有人的衣服洗了。”
“谢小姐。”心真磕了个头，扶着母亲站起身来。苏兰芷走过去对她说：“今晚给我绣一个，不是，绣两个荷包出来。”
心真微微点头，轻声说：“是。”
事情告一段落，苏兰芷、苏尚文各自回房了。他们一走，奶娘便捂住嘴咳嗽起来。
心真赶忙帮母亲拍着后背顺气，等她咳得平缓些，才愧疚地说：“娘，对不起。”
奶娘摇了摇头，缓缓道：“真真，你没事就好。”
苏尚武在一旁说：“先回房吧。”
安顿好奶娘，心真走到下人房的走廊内，才对苏尚武行了礼：“多谢二公子出手相助。”
苏尚武叹了口气道：“是我差点又连累你。”
“千万别这么说。”心真正色道：“我是真心感激你。”
“哎，算了，事情也过去了。”苏尚武微微懊恼地说：“你下次小心点，别再让他们俩兄妹抓住把柄了。”
心真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正要转身离开，苏尚武又想起一件事：“奶娘的咳嗽又加重了吗？”
“嗯，最近天气不好，我娘的病也时好时坏。”一提起娘亲的病，心真脸色也暗了下来。
“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苏尚武试探着问。
“千万不要！”心真急急地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想给你和赵姨娘招来麻烦。我娘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唉，那好吧。”苏尚武无奈地说。
心真接着道：“二公子，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我也要回房照顾我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