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含着温柔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许欢语脸刷一下红了,别开目光。
没想到宋词猝不及防地说了句:“许欢语,我可以亲你吗?”
宋词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许欢语像受惊的兔子似的推开他站起来,心虚地朝门口看去,生怕有人进来……
一、
当时许欢语正坐在湘西凤凰古镇的一个书吧外晒太阳。
一不留神就睡着了,直到脸上凉凉的,她才发觉下雨了,抹了下脸走进了书吧。
她刚把吧台里的毛巾取出来。
突然一个修长的身影抱着吉他闯进店里,捞起衣角擦拭着吉他。
他抬头对上许欢语的眼睛,一愣。
许欢语淡定地把手上的毛巾递给他:“擦擦吧。”
那人也不客气,拿起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谢了。”
许欢语看着水珠顺着他喉结滴落,滑入衣领,不自在地偏了下头。
没忍住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擦头的动作停下,低头打量了她几秒。
似笑非笑地慢悠悠道:“哦,记得,昨晚打赏我的小富婆嘛。”
昨晚他在沱江边抱着把吉他卖唱。
宽大白T黑裤,卷曲微长的头发半束在脑后,眉目深邃,鼻尖挺翘。
来往人群都忍不住驻足看看这个落拓颓唐的美少年,但真正愿意给钱的却没几个。
许欢语第一眼见到他就迈不开步,在他面前空荡荡的吉他盒里放了几张红色钞票。
然后一直听到曲终人散。
少年收好吉他,朝还傻站在一旁的许欢语挑眉。
“谢啦,小富婆。要不我请你吃个宵夜?”
于是许欢语就跟着他坐在漆黑的沱江旁啃起了虾饼。
小舟停在柳树下,吊脚楼在对面灯火通明。
他们两人静坐在江边石板台阶上,一言不发地认真吃饼。
赌气似的,直到吃完谁也没说话,只是点头致意对方,就相背离开。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他只是随便找个地方躲雨都能遇上她。
许欢语没搭理他的调侃,眼睛倔强地望向他。
“宋词,你装模作样真矫情,你敢说你没认出我?”
宋词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瞬间怔愣。
但看到她通红的双眼时就慌了神,赶紧哄道:“认出来了认出来了……臭丫头哭什么啊?真是怕了你了。”
许欢语还有些生气:“我不是臭丫头,我也没哭。”
她脸颊干爽,确实没哭。
但宋词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异常心虚。
空气安静了片刻,宋词叹口气,弹了下她的额头:“非要我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许欢语望向他,他无奈地笑了笑。
“混成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和你相认啊?”
许欢语嘴唇翕动,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二、
书吧的二楼就是民宿。
宋词的头发被雨淋得湿透了,许欢语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吹头。
宋词看到她桌上放着的各种摄影器材,朝许欢语一笑:“不赖嘛,大摄影师。”
许欢语把吹风机插上电,又把宋词按坐在小板凳上,理所当然地帮他吹起头发.
“你怎么知道?”
宋词没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一声。
“没事的时候在网上搜过你。”
许欢语没接话,她靠他很近,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吹头发时柔软的手指亲昵地穿过他的发缝,若有似无地碰到他的耳尖和脖颈。
宋词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脖子烧了起来。
他喉结滚动,结巴着转移话题:“你、你昨天为什么没有认我?”
许欢语的手指正在拨弄他鬓角的头发,听到这里,气得干脆把手滑下去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还好意思问!我一直在等你先开口,结果你就像真的不认识我一样,气得我一句话都不想和你讲!”
况且古城就芝麻大的地方,她就知道肯定还能再遇上他。
宋词大叫着去拿她的手。
“哎!你温柔点行不行?当年我给你吹头发时多温柔啊!”
提及当年,两人皆是一顿。
十几岁时,许欢语从县城考学到市里的安平一中,家里负担大,她需要勤工俭学。
舍友的父亲正好在安平市的传媒公司工作,就帮她安排了个打杂的职务。
那时宋词是公司的练习生。
年少时的许欢语苍白寡淡,又沉默少言。
公司里唯一会和她聊天的就是宋词。
也说不上是聊天,大部分时候是他单方面逗她。
午休时她拿出便当,宋词就会凑过来夸张地捧场。
“天呐,好香,我能尝一口吗?”
也不等许欢语回答,他就着她拿勺的手,转个方向,把饭菜送进了自己嘴里。
许欢语气得脸通红,瞪他骂道:“无赖!”
宋词乐了,弹下她的脑门。
“呦,终于说话了?生气了好,小姑娘就应该笑着闹着,别整天板着个脸,我看着难受。”
这话说得小老头似的,但他自己不过也才十几岁。
有时候许欢语打扫完卫生,坐在吧台复习,宋词就会丢几颗奶糖在她的书上,吊儿郎当地笑。
“学习太刻苦了,吃点甜的。”
许欢语默默把糖塞进嘴里,没说话。
因为她总是冷冷清清的,少年班有几个小孩儿特别讨厌她,还叫她“棺材脸”。
那几个孩子把水枪带到舞室玩,一下课冲出来。
看到吧台前发呆的许欢语,尖叫着把枪对准她,几束水柱滋得许欢语全身湿透。
小孩儿滋完就跑,被门外的家长接走。
许欢语静默了几秒钟,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抽了几张纸擦脸上的水。
这时宋词也下课了。
他走出舞室看到许欢语吓了一跳,瞬间就明白了。
“少年班那几个干的?”他皱着眉,声音隐含怒气。
许欢语没说话,宋词抬脚就往外走,想去找人算账。
许欢语吓得赶紧拉着他:“宋词!算了,得罪了他们家长,我的工作也完蛋了……”
宋词回头看她的可怜样。
眼睛鼻头都红红的,头发在滴水,衣服也全湿了,像只受欺负的小狗。
他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门。
“怂死你算了!”
嘴上骂她,但宋词还是把她拉到自己的休息室,给她吹头发。
夏天本就黏腻,头发粘在脖颈上很难受。
宋词温柔地撩起她的长发吹着,凉凉的手指偶尔触到她的皮肤。
许欢语闻到他身上的皂香,觉得自己心跳快得离谱。
她身上穿着宋词的备用T恤,手指揪起衣角,忐忑地问他。
“宋词,我们算朋友吗?”
宋词拍了拍她的脑袋,嗤笑着她。
“废话,什么傻问题?下次受欺负你还得来找我,记住了没?”
三、
这么多年了,许欢语还是第一次梦到那些往事。
她有些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外的风车撩起了水花。
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湘西古城,不是当年宋词那个逼仄窄小的休息室。
正想着,手机里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
自上次重逢后,许欢语挺久没见过宋词了。
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但她忙着在湘西各处奔走,拍摄民俗照片。
而宋词则闭门不出,专心写歌,偶尔会在沱江边卖唱。
说白了都算是流浪者,保不准他们中的谁哪一天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于是她回:“好。”
八月的古城,白昼漫长,晚风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