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有钱人都是怎么晒朋友圈的？——读周作人《不忘平生优雅》

看周作人的小品散文，与为了和鲁迅的杂文对照。

1.周作人其人其文与周树人（鲁迅）其人其文

周作人是鲁迅的弟弟。历史定论为文化汉奸。两人青年时期同在日本留学。后周作人娶了日本太太，据高晓松考据，其后家庭出纠纷，作为大哥的鲁迅被赶出家门。

周作人的文章，字里行间，深深浅浅的情思中总是涌动着一股淡淡的“物哀”思绪。在《不忘此生优雅》收录的小品散文里，描述了很多生活的场景、小物件、见闻。全书可作为有钱又闲阶层的生活艺术美学指导。抓着这点精髓，在朋友圈发文发图就显得有钱又有闲。重生活趣味的描写，不重原因的深究。这点与他的哥哥鲁迅不同，鲁迅是凡事必究原因，深究到根源的。

2.全书上章梗概

第一章 茶话-科学趣味说明文

第一章里文章根据内容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风俗考据，像《男女的装扮》、《接生的故事》、《守宫砂》等具有民俗学意义，类似于《清明上河图》对于史学家的意义。周作人也是中国民俗学的开创者。

第二类与科学有关的，譬如《蛆的用处》、《谈迷信》等。也许是因为科学刚传入中国，所以知识分子热衷于谈，既显摆知识，同时也满足社会教化的需求，寓教于乐。现在看来确实乏味。可能年纪不适合，我如果再小点，小到小时候或再老点，老到退休了，读这些或许就觉得趣味横生了。

第二章 格物-散文的抒情味

写苍蝇，很好玩！苍蝇是作者儿时最喜欢的玩具，描写的绘声绘色。现在因为卫生缘故，现代儿童绝不会允许去玩苍蝇，可能连苍蝇都少见了，也错失了部分乐趣。

写虱子，追溯西方宗教以虱子为荣，谈到中国古代文人将相也虱子和平相处、赏虱抓虱嚼虱为乐，“聊以消遣，觉得颇有意义的事”。从现在的眼光来看，无一不觉得恶心吧。但这是时代科技进步使然，大可不必生出今人比古人的优越感，因为这不涉及到思考层面。

看鲁迅和周作人文章的同感就是，文中穿插很多古文，能了解更生活化的古代场景，还原了古人全面的形象。从小教化的环境里，认知古人生活无非两个途径，一是课本里“报国无门”、“怒发冲冠”的忠君爱国文人士子，二是影视剧里肝胆相照、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这些都是符号化的片面形象。

第三章 聊生-绍兴风物旅行指南

写绍兴的雨、风、石桥，食肆鱼虾、茶酒娱乐、人来人往等，都是生活化的场景，可作为绍兴风物旅行指南。

对于吃，先谈谈点心，北方称为“官礼茶食”，南方则是“嘉湖细点”。我前两年去北京旅游，觉得吃得传统小吃不大满意，曾经和作者有了相同的埋怨“这个古都市，积聚了千年以上的文化历史，怎么没有做出些好吃的点心来”。其实明朝以来，政府虽是设在北京，但文化中心一直还是在江南一带。那里官绅富豪生活奢侈，茶食一类也就发达起来。北方的点心是常食的性质，南方的则是闲食，讲究精致鲜美。看得出来作者对生活充满享受热爱，观察细微，体会丰富。

聊聊景，我去过苏州，领略了江南水乡的美。印象最深是这一篇写石桥的。读周作人笔下的石桥，反复在欣赏一幅江南烟雨图。他的文字闲适淡然，比吴冠中的白墙杏柳图更雅致飘脱。读到篇末，才知这是周作人1955年12月以汉奸罪被捕前一篇。和所有名家画作一样，作者生平具有纪念时刻的作品因贴合时代而隐含特殊的意义。

吹吹风，绍兴是水乡，到处是河港，交通全用船，道路铺的是石板，在二三十年前还是没有马路。因为这个缘故，绍兴的风也就有它的特色。绍兴在夏秋之间时常有一种龙风，时间大抵在午后，往往是很好的天气，忽然一朵乌云上来，霎时天色昏黑，风暴大作。

在乌蓬船上遇见风，也是另一番体验。小船则真是一叶扁舟，你坐在船底席上，篷顶离你的头有两三寸，你的两手可以搁在左右的舷上，坐得稍不小心，就会船底朝天，发生危险，但是也颇有趣味，是水乡的一种特色。除此以外，风在绍兴就不见得有什么讨人嫌的地方，刮上一天风也吹不起尘土来，白天只听得邻家的淡竹林的摩戛声，夜里北面楼窗的板门格答格答的作响。

再说说人，以前流行的小人物故事和现在自媒体大号广为传播的完全不一样。写住在隔壁马房乡民的病死，在寺庙卖汽水的被解雇、一个疯子说自己是星里来的人等，卑微弱小。现在大号的文章都是90后月入百万，登上人生巅峰等。时代风气江河迥异。除此之外，周作人特意说上海人，上海滩文化是买办流氓与妓女的文化，压根儿没有一点理性与风致。这个上海精神便成为一种上海气，流布到各处去，造出许多可厌的上海气的东西。

3.中产阶级高逼格晒朋友圈标杆——小品原文欣赏

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中国喝茶时多吃瓜子，我觉得不很适宜，喝茶时可吃的东西应当是轻淡的“茶食”。日本的点心虽是豆米的成品，但那优雅的形色，朴素的味道，很合于茶食的资格，如各色的“羊羹”，尤有特殊的风味。江南茶馆中有一种“干丝”，用豆腐干切成细丝，加姜丝酱油，重汤炖热，上浇麻油，出以供客，其利益为“堂倌”所独有。豆腐干中本有一种“茶干”，今变而为丝，亦颇与茶相宜。

杯中一剪新花，开得俯仰多情。活着或者死去，有时不大分明。

4.关于写作这些事

不管周作人后半生政治待遇如何，在他风华正茂时起，他甚至是比鲁迅还红极一时的文学名家大I p。在书里，我们向周树人先生可以借鉴哪些写作手段呢？

写稿无素材可写时，怎么办？这是古今中外面对的问题。周作人说，天下文章共有两种，一种是有题目的，一种是没有题目的。普通做文章大都先有意思，把意思写出了之后，再将题目补上。这种文章里边似乎容易出些佳作，因为能够比较自由地发表。但也有时候，不知道写什么好，那么先定下一个题目，再做文章。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来写，只好听天由命，翻开字典，随手抓到的就是题目。

写作对于社会学、民俗学的意义：我们平常只会梦想，所见的或是天堂，或是地狱，但总不大愿意来望一望这凡俗的人世，看这上边有些什么人，是怎么想。社会人类学与民俗学是这一角落的明灯，不过在中国自然还不发达，也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发达。作者愿意做个先锋，引起大家对于这方面的调查与研究之兴趣。

写文章目的：本来是为自己，但同时要一个看的对手。无论怎样写得难懂，意识里也总期待有第二人读。

5.再说周作人本人

周作人自称是“中庸主义的人”。

在《十字街头的塔》这一章里，日本作家出了两本论著《离了象牙塔》、《往十字街头去》，表明入世的决心。周作人说自己偏要在十字街头作一个塔，住进来。在十字街头，太累，怕挤，所以要在塔里躲避。本无心言志。却看出来他在国难当头追求舒适的个人选择。

图片来自《不忘此生优雅》，2015年中国画报出版社，老树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