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心不在焉地换着白大褂,妻子怒气冲冲的声音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你跟你的工作过吧!
新婚100天纪念日,以争吵告终。他没能请到假,其实是忘了。临近上班时间,他不得不扔下盛怒的妻子。妻子隔着刚关上的门喊出了那句话。
交完班,李医生重点补充了一下:“2床老刘的同房今天出院时反应,老刘每天半夜两点会发出奇怪声响,几天一直这样。今晚他一个人在病房。你记得两点过去看看。”
邓文拿出手机,定好闹钟。
心内科繁琐的事情和层出不穷状况让邓文养成这习惯,能处理的事绝不拖延,不能处理的即时标定待办。
但是他长长的待办清单里没有妻子的位置。
这是一个注定辗转难眠的夜晚。处理完病房的事已经1点多。邓文想起2床的问题,距离预定时间还有一段,不如先去看看。
病房门的窗口散发出壁灯的微光。邓文隔着玻璃看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下,老刘坐在床上,低垂着头,手里托着一包什么东西。
邓文轻轻推开门。
老刘躬着的身体正颤抖着,喉头发出压抑的啜泣。
“老刘?”邓文轻声呼唤。
转过脸来的老刘已经是满面泪光。
“没事儿,邓医生。”
邓文扶住老刘的肩膀,老人有坚硬突出的骨头,像是承受抵抗过一生的重担。
“老伴走了……我们准备好这个月庆祝金婚……我早就答应带她出去看看……”
邓文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老刘抬起手里的东西下意识朝嘴里送。
邓文看到那是煎馒头片夹着肥厚油腻的火腿。
“您不能吃这个。您冠心病,血脂高。一定要忌油腻食物。”
“我知道。都这么说。我忍不住,”停顿,“再也不需要忍了。”
老刘无力地垂下胳膊,遥望前方的空茫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亮,“那年我们新婚。夜里我饿了。大冷的天,她爬起来给我做了这个。孩子们管它叫土三明治。他们带我去吃过洋三明治。没有这个好。一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回到值班室,已是深夜两点。邓文掏出手机。
妻子一定也没有睡着。
他找到“妻”,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