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了；

终于不用在上学了。

大学毕业了；

终于都迷路了。

小弟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也是家族中唯一一个考的比较好的大学生，远赴北京的学业，那是我们这种小地方人很多都没去过的大都市。

就算你明知道，自己上的不过北京丙等学校，但沾上北京这个标签，你就是了不起。

待你毕业了，你也应该了不起。

在小弟最后一个寒假时，我们所有人都以过来人的经验丰富传授他这个世界的生存应变模式。

爸爸是个保守派，虽然他无论说什么小弟都不爱听，但是依旧不死心；

‘要我说，你就回来，看看我们这个地方有什么需要考的就去考考，当个公务员多好，又轻松，不累，还是铁饭碗’

一个保守的地雷瞬间炸沸了我们年轻一辈，老大声力满贝；

‘一个公务员能有多少，一个月2-3千块钱，自己都不够花’

老二声音高亢历数琐碎的现实；

‘2-3千块钱，你想想一个月的人亲客往多少钱，以后养家糊口带娃，那点工资估计连孩子一个月的奶粉钱都买不起’

‘你一个月抽那点烟蛮，都不止2000嘛’老妈一向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历数过往奚落反驳；“你爸每次一说就说公务员”

一家人口众多的时候，你千万不要站不住脚，不然几个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喷死，况且都是些张牙舞爪的人。

我除了一同随大流的反驳老爸，也会真诚的讲；

‘你还年轻，这个时候是该在外面闯闯的时候，认识认识外面的世界，了解外面大千世界，人际关系，为人处世’

我们都在拿自己的经验告诉这个学历比我们高的人生新手；

其实想想，我们比他不过大了几岁而已，不过书读的少些，社会学读的多些。都还没毕业就以为自己学业有成，足以教导后来人。

我们不该如此的，却忍不住不如此。

自己那些深切的过往，那些岁月当初。

那种经验的累积在心底是绝对禁得起岁月检验的真理，是绝对正确的。

就像父母心存过往的苦口婆心，都只是为了让你过得比他们好，仅此而已。

这也是老爸每每都爱说的话；

“我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希望你过得比我好，但是你如今不管怎样都比我好，起码不用再去挖土晒太阳，上班再不济都是吹着空调凉凉快快的”

青春20几岁，虽是成年，但面对社会这么大一堂课，本应该懂事的孩子却傻了。

我自认为小弟历来和我感情比较好，无论换工作还是女朋友，最先都会告诉或是听听我的意见。

虽然我其实是那个最没主见的人。

大四一年，他换了几次工作，皆是做不了多久便换。

最后一次找我聊天的时候，是2个月前。

他问；

“我现在这份工作，公司比较大，工资比较低。还有一个公司让我去面试，工资很高，1万多，转正之后会更高，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马上我就要去出差了，出差的时间和面试的时间正好撞上了，你说我是要去出差还是去面试”

我问；“去面试的话，是不是就得辞职了才能去呢”

他说；“是的”

我考虑了下，又问：“那两份工作，你相对比较喜欢哪一个，无关工资，只管喜好”

他说；“我不知道，两份都不是太喜欢，但都做得下去”

我问；“你想去面试么？？”

他说；“想去”

那我便有了答案；

“你想去那就去，成与不成都是后话，你还年轻，闯闯没事，反正是个男孩子，就算被骗也无非就是骗点钱财。骗色那更好，你赚了。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无需犹豫”

他笑笑说；“其实我已经打算去面试了，就是想跟你说说”

我笑着骂他；“你都想好了，还跟我说个屁啊”

我想，他只是想要一点肯定，一把助推。我知道，他也知道，快要毕业了到处换工作不好，但是有更好的机会如果不去试试，心底将永不会宁静。

若是站在父母的经验之下，定是断断不会这样劝他的，定要他好好把握现在的工作，马上要毕业了，毕业生一出来找工作，想找好工作，那就难上加难了。

我也明白，但是每天劝他的人太多，又何须多我一个。

妈妈和老大总会说我；

‘他喜欢找你说话，你是姐姐，你得给他多说说，别老是什么都由着他性子来，这马上是要出社会的人了，你不替他多考虑考虑’

我只笑笑。他爱找我说，也无非是我不爱说。

年轻人的反叛期谁都有过。

青春期的迷茫谁都有过。

不过是有的人走出去了，有的人留下了 罢了。

留下的人都明白后来的人。所以都彼此懂得，彼此拉扯。

我又何尝不知道，毕业了，毕业生一堆堆的出来，每年的那个时候，公司不愁没新人招，人才市场不愁没有人挤人挤死人的场面，老员工也必须小心翼翼才能保住饭碗。

从前，人都是因为将来能找份好工作，好找工作，所以从小就耳濡目染好好上学，努力考大学，要有出息，将来找个好工作，养家糊口。

何以考了大学后依然愁找不到好工作，发愁找不到工作，怕养不起家，怕糊不满嘴。

没过几天问他面试怎么样。他也轻松，说；

‘没面试上，又重新找了一份先实习着’

我发了个偷笑的表情过去，继而又是奋斗的表情。

想起老妈的嘱咐，我方才语重心长的道；

“那现在工资如何？？快毕业了，安生些，可别再到处乱跳了”

他轻松道；“工资也不怎么样，7000来点”

我瞠目结舌；“7000，还不怎么样，你丫的是想多高！！！”

他无语了；“说是7000，但是除去五金一险拿到手的也就5000了”

“那也很高了”我虽不知该如何教育一下这个青年好像不太正常的思想，但是更多的却是感叹。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出来就这么高的工资，想想自己以前那都是3000多点的水平，拿到5000那得笑两天了。

“这么高的工资，好好把握，打死也不要走”

他被我逗无语了。

可，许是人的境界不同，他竟说；

“那不一定”

我微微怔，半响他才说；

“北京物价好高，5000块除去房租用度几乎没了，所以我还在考虑”

我心微沉，但依旧提起性质问；

“北京房租多少，一般”我以前在杭州苏州都呆过，物价也挺高，想来也能估算北京的物价；

“如果住的偏远条件差点的1千多，但是离上班的地方又太远，稍微近点的就算不是太好一个月也得2500左右”

2500，这个数字比我心里预期的高了点，但是在小弟5000元的工资基础上我是觉得还可以，还能支付。当下便霸气激昂的道；

“那就去干，虽不挣钱，可这就是你该闯荡的时候，你还付得起那个房租，又不是付不起”

激动得我想起从前看的一本书上老板应聘员工的时候，会问面试者住在什么地方；

一个各方面心思缜密且聪明学历高的人住在偏远的郊区，在市中心上班，来回上班路上就要花上一个小时。

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相对差些但还过得去的人，住在市中心，上班10分钟的地铁。

两人说完地址，应聘高管几乎都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他没有回答前者的不满和追问的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成人，他不是老师，没有必要义务的告诉你；

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前者学历高条件好，无非就是碍于都市的压力住的远了一点罢了。

可是大都市那本就是一台压榨机，在那个压榨的地方你想要安稳，何以见得。

应聘高管无非就是因为后者住的市区，除了离得近工作上快捷的方便，更多的就是因为他有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这不是千古名句嘛。

显然这句千古名句也深刻我心中。

我告诉小弟这个故事，劝他去市中心住，深切感受那种压力，然后向蝴蝶一样蜕变。

我以为人也能像蝴蝶一样。

禁得起痛苦。

我劝他，这是我第一次以自己的主观意识劝他。

像父母的苦口婆心，甚而告诉他外租房子的各种注意事项。

因为很多黑心的二手房东都在猩猩等候大学生毕业的这个租房旺季，都挖着坑期盼着呢，指望着在毕业季这一个月坑好这一年的钱，然后在等着下一个毕业季，在挖多点的坑。

社会也同我们小时候的父母一样，用残酷狠心鞭策的方式教育孩子那些生而巨在的死性不改。

租房便是大学生步入社会的第一堂课。有的人在这堂课里恨的咬牙切齿，有的人在这堂课里输得一败涂地，有的人在这堂课里赢得熠熠生辉，有人艰难前行，自然有人止步不前，自然也会有人选择回首。

20岁的年纪唱着80岁悲悯的歌；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若佛祖知道，他的这句话用在此时，尽也如此合适，不知道会不会告诫后人‘回头异非岸’。

毕业了，小弟扣来视频，说；

“我准备回来了，预计明天下午就到”

那天我正好在外洗头，微信视频里的声音不大听的清楚，我迟疑了半秒，脑袋里面那些圣言，那些肺腑之言全全打结。我的主观也好三观也好，历来都是助推他在北京打拼的。

他说要回来，我便立马哑口无言，不想深究这个话题，我怕我的主观三观叹息。

我问；

“你是在宿舍吗？？就你一个人啊！平常你都不会视频聊天的”

他说；

“是的，前天走了2个，昨天走了2个，今天下午在走一个，就没了”

那种人走茶凉人去楼空的凄凉感瞬间席上我的心头，看着他背后空空荡荡的上下铺，小弟深切其中的孤独迷茫我好像都能瞬间体会。继而我好像也懵懵懂懂的明白他要回来的心情，不管是暂时还是长久我都不想打扰他的想法。

我开玩笑道；

“天啊，这种凄凉感，你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写篇文章祭奠一下你大学生涯的宿舍”

我怕心情会陷入更大的镂空，我想结束这次的聊天的，发型师正好来帮我吹头发，我借此机会便说；

“那我先挂掉了咯，回来之前给我打电话”

他连忙叫住我；

“哎，你别啊，挂这么快干嘛”

我说；“吹头发我听不见你声”

“你带上耳机嘛”

我笑着，还是从包里拿耳机戴上了，我想，他还需要我的助推吗？？我又该怎么助推呢？我还有什么大道理可以侃侃而谈。

戴耳机的时间，脑海中由心汇聚了很多想法，我这个向来没有主见的人的想法，我说；

“想回来就好好回来吧。虽然以我的经验来说，你应该要在外面的时候闯闯，经历一些现实，你才懂得外面世界的人情练达。何况那些地方资讯都是最新的，变化都是最快的。就拿支付宝来说，两年前我还在杭州呆的时候，支付宝靠2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让人人手持手机支付宝付款，大到买房，小到街边小吃。而我回来快2年了，我们这里的支付宝也仅限于我们这样出门不带钱的一部分年轻人。我们这样的小城市，就是靠5年也未必有大都市一年的演变。当然，我不是贬低我们这样的地方，只是我们这种小城市都是安稳的，上班早上是有时间吃早餐的。大都市是飞速的步伐，一切都在奔跑，都在竞争，最好睡都是睡在办公室的”

说到此，想来小弟从小内向的性格，我头一次体会到爸妈平常苦口婆心的那种为难。

“大城市也是最会锻炼人的，无论是那种脸皮的磨练还是心智的磨练，都是现实的。我是觉得你如果能在大城市呆呆，多学学外面的为人处事经验和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将来等你回来，什么都不难，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都只会是你挑别人的份。不过，你既然已经想好要回来了，那就什么都别在想，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回来，我们其实也都希望你离的近点，一家人时常团聚，你在外面呆，一年也就回来一次。家人都是希望你能在家，离家近点，轻松点。噢，对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北京的特产，北京烤鸭”

他瞥了我一眼，不屑道；“北京的烤鸭也无非就是那层皮好吃，其他没什么”

我扬言；“管他的，那就是他特产的味道”

他说；“好吧，那我记着”

我说：“嗯，那我挂了”

他说：“好”

晚上爸妈也知道小弟要回来的消息，我看着妈妈很安静，很平常，好像什么也没想，不过妈妈是最爱想的，她一定又一夜难眠。

期想她儿子的将来会好，期梦她女儿的婚姻能来，日日夜夜，梦境不复。

小弟回来了，正好赶上老爸的生日，我们家终于一次，不是只在过年的团聚。老妈亲手准备了一桌像过年一样的丰盛晚餐；

我家好久没有这么丰盛过了，像是一家小辈终于全部长大成人的成人礼。

吃完晚饭一家人坐着，电视都没打开，却有说不完的话。

试问这个时节，哪个有大学生的家庭，时下最热门的话题，不是该何去何从呢；

老爸亦如半年前一样，说着公务员的各种好处。经过了半年，沧桑巨变，他那铁饭碗的思想没有丝毫变化。

老大经过了半年，由于自己的资金紧缺，更加坚定的反驳；

‘那点死工资怎么够花’

或许是时局当下，老二更加有条有理的分析，从工作到结婚，到带娃。从她马上搬新家到每年送人亲客往的开支。从买房，到房车，到买车位，都不是老爸那个铁饭碗可以对付的。

可是做什么好呢！！

没人问。

做什么能对付得起这些！！

不知道。

但凡是个上班族，不是高管经理，不经10年磨一剑，这些细细算算的谁又对付得起；20岁何以就想要40岁的成功。20岁何以就要承受40岁的压力。或许我将来不结婚，或许我将来不要孩子呢。

看着小弟在家里闲着没事还会打打游戏解闷，我虽不知道什么对付得起那些细算的生活开支，但我知道游戏肯定不行。

我想那肯定就跟高原反应一样，他只是一下子适应不来，适应不了步入社会的生活节奏，还需要一点时间吧。

这一天我旁敲侧击悄悄问他怎么打算的，是想在我们这个城市工作呢，还是换个城市呢？？；

他说；

“我有投简历，昨天还打电话给我呢，只是给我才开5000的工资，有点低了”他笑笑，半开玩笑半化尴尬的道；

“他估计他是看我简历上写的工资是5000--8000，所以给了我最低价。我就给他说，我以前上班的地方是7000，希望的工资也和以前差不多。他听我这样一说，语气就变了，呵呵”

见他笑笑。

我没说话，也只笑笑；

想起他这个和我之前看的一本书上的就职言论简直一模一样。

应聘单位一听别人这样一说，几乎就已经完全否定你了。不管你在原来上班的地方是7000元，不管你是否熟悉以前的工作，不管你以前工资如何。

现在你在找工作，现在是新公司。新公司就跟新女朋友一样，都不愿意你拿她和前任做对比。

而你来新公司上班，先不说这工作是不是不同的领域，就算是同一个领域又怎么样，你来了依旧是一个新手，新人，公司还需要培养你。

试问谁会愿意花一个老员工的钱去请一个新人来培养。

我看的书都毫无用武之地，我明知道该劝他的，可是依旧没开口。

他20几岁，他已成年，他有思想，他正青春。

他只是缺少一些社会学的经验。

他只是刚踏入社会就被社会的压力莫名其妙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害怕的潜意识逃避。

他只是对世界未知的迷茫而已。

可谁的青春不迷茫。

不迷茫不青春。这话不假，但是屁话。

我也不大，不过比他大2岁罢了；

我也迷茫。

一直迷茫的我，拿什么去为他引路。

我走过的地方，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走。

谁也没有能够轻松复制粘贴的人生。

我们生而就在杂草丛中，一望无际。

要走的路谁也没能给我们一个准信。

那些走过时光的人，走在光阴里时时偷窥着我们，我们还未踏足就告诉我们那条路上的未知风险。

那条路上满是坑，

那条路上皆是险崖，

那条路上你会窒息在一望无际的窟海中。

那这条路不行，别走那里。

可是走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别走那里，那里不好！！

那走哪里，哪里好？？

我不知道哪里好，但别走那里，那里不好！！

那走哪里？哪里好！！

正直青春的我们这都怎么了？？

作者-------------子飞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