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吾友:
你好吗?或许我不应该这样问,因为看我近况就清楚地知道你了。别误会,这不是投降书,只是觉得和你相处多年了,是时候和你吐露下心迹。
还记得最初相遇的场景吗?在我最狼狈、最疲惫、最紧张的中考日子,你像个调皮捣蛋、拖着鼻涕的小屁孩无赖般缠上了我。我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想着你玩累了,玩厌了,就会识趣地离开。但你的顽劣我终于领会了,我第一次觉得有些事并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就像我对未来充满迷惘无奈,焦虑心急,怕最后的结果对不起多年的努力,很想赶快逃离这个怪圈。我们埋头一味向前冲,想都没想落脚点在哪。像在秋天落下的树叶,然后在风的散乱吹动中飞到四方,慢慢被人淡忘,被自己遗弃,最后成为一枚书签,隔断了过去与现在。是你,是你这个不速之客给了我逃避的机会。在战鼓擂响那天,你让我做了“逃兵”。你哭着闹着把我骗进了医院。
此时我的心情万般复杂,我心安理得的内疚。如果这是像马拉松一样的竞赛,长远,疲惫,看不到终点,我想停下,看看脚下的路,看看延伸的方向。亲人朋友不断安抚我的情绪,害怕我因参加不了考试而心情郁闷。或许只有你知道我内心的小秘密和任性的决定吧。我竟没有对你抱怨,可我又羞愧于你看到我的懦弱,无名的火便烧到了母亲的头上,动不动就发脾气,以此掩饰我心里的矛盾。半夜,你又弄醒了我,看着你嬉皮笑脸的样子,我骂不得,打不得,一个人皱着眉,咬着唇静静地躺着。侧身看见趴在床边熟睡的母亲,眼泪便不争气地涌上来。也许我变了,我像身上的伤疤,柔软而敏感,疼痛而固执;变得太沉默,变得太孤独,只是任意妄为,从没想过会伤害最爱我的人。他们还有多少时光够我挥霍,我还有多少青春足够蹉跎? 我顿时觉得自己是那么遥远,遥远成生命里的幻觉。可我知道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的,只是像冰一样凝结了,等待春天到了,便会像花一样重开。
你好像有点懂事了,不会再随便耍性子,我也暂时安心的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可是我成为追逐别人奔跑的人。每每看着那天边遥远的云彩,我努力踮着脚看也够不着。我只是羡慕。就像有时我会羡慕风铃,能自由自在地摇曳在风中,唱着清脆悦耳的歌,却忘了它们也正经受风雨的洗礼,岁月的考验。有时也会厌恶生活,因为它总像个苛刻的上司,对你提出种种限制与强迫。可生命中也有一些平静的琐碎的时光,像字字句句中的逗号,又像浊水里的浮萍,些许青绿给了停滞水泽呼吸的氧气。
曾经幻想过无数个人生版本,可生活却总是给出另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就像你不经我同意就闯进我原本平静的生活。那一刻我的歌变了调,我着急地只想把弦扯断,慢慢却发现变了音的弦也可以弹出自己想要的曲韵。于是我重新出发了。高中生涯给了我一个更遥远的目标:大学。我唱着自己的歌,跟着别人的节拍起舞。本来静心,却又忧心。时常,看着某人某景某物,思绪就会凝结,那往事的一幕幕像相约好似的穿梭时空隧道而来。我习惯质问自己,如果一切都很顺利,现在是否不一样。人生的如果,只是一项充满风险的投资,用在过去只会贬值,前尘旧事里的“如果”从来不会怜惜念旧的你。有人说所有的苦难都是防滑的,可跌到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因为地上有不为人知的的惊喜,或是糖果,或是不知名小花,或是一把细碎的沙。只要弯弯腰就能捡拾风景。每条路走过都留下故事,所有的坚持都为了最初的梦想,所有的梦想都证明了最初的坚持。我始终相信奇妙的东西像个顽皮的小孩,玩起了捉迷藏,不管多远,我们也要耐心地一个个去寻找。
我不断地跑,丝毫不敢松懈。我怕你不知何时又突然窜出来,拦截我的去路。是我又忘了,我承认,在孤军奋战的路上,我急进,我不想一直比别人慢一拍。人生的低谷、寒冷,黑暗、无奈、彷徨……在我内心膨胀、发酵,竟成了你不断吸收的“养分”,令我不堪负荷。心情极差的我再一次和你发生了激烈的对抗,你也毫不留情地又狠狠扯我一下后腿,我重重地跌得很痛。凌乱的节奏打破了和谐的曲调,时常会不经意让演唱者出现颤音。
你总有你的道理,我无力辩驳。是要感谢你又及时拉了我一把吗?其实追梦的路上不止我一个人,我自觉地删除很多人的关心,帮助,互勉,而习惯封闭起内心。人是不是更应该像熨斗,用满腔的热情熨烫生活的褶皱,才会更轻松呢?我也痛恨路途的遥远与曲折,可是昨天的迷惘,今天会用实在支撑,明天又会对今天拆洗缝补。我知道有一天到达终点后会百般感慨和怀念走过的路。青春,也许是像蚕蛹,经历多次蜕变的疼痛,才拥有了吐丝成茧的机会。这些不算什么,只是在它们的磨砺下还应该剩下最初的那份坚强,那颗不被动摇和充满斗志的心,记住那些寒冷,记住那些黑暗,记住那些无奈与彷徨,记住那些给予你帮助的人。你一定又在暗自得意吧,觉得你的功劳大大的,要不是你的胡乱闯入,我还像旋转的陀螺,看不清前面的路。
瞧,你脸上又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我再一次与你握手言和。一路的跌跌撞撞,我敲开了大学的门。我不知道迎接我的该会是什么,可人生不就是选择了便不顾风雨兼程吗?每一段青春,都是一个节拍,那些青春的遗骸,无法诉说的时光,成了淡淡音符,丈量这一首歌的沧桑,时刻提醒你,哪些地方需要停顿,哪些细节需要重弹。当陷入迷惘时,懂事的音符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触动心弦,内心的一念动,一弦响也迅速揪出躲躲闪闪的胆怯与遮遮掩掩的失落,泛起心底的沉渣。人生的每一次经历都丰富着你的简历。
渐渐地,发觉你也不是那么的霸道,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你散散步。你看,校园里,阳光的绿荫又退了一寸,树木的嫩芽又抽了一分,树荫里的光斑踱着优雅的猫步,正向我们缓缓走来。我知道,没有人知道我正神经质般和你享受这别致的幸福和欢乐,或许这是破碎后的组合,但正是这些难以释怀的辛酸和苦难,成为了生命中最深的印记和珍藏。我知道,如果曾经停滞的风景开始流动,一切都是甜蜜的;我知道如果陈旧的往事开始更新,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一些事,像雨,滴落心间;若云,时隐时现。心怀感激,皆是美好。生命如灯,默默照明前方的路,孤独却不放纵;生命如草,脆弱中坚强,卑微却不低微。时光是柔软的,它可以把生硬的磨难安抚轻盈;时光是仁慈的,它可以把过往的粗俗宽容地对待。我要用经历作词,用微笑谱曲,用青春哼唱。
你来,我不会迎接;你走,我不会道别。但感谢你让我看见最明亮的角落,让我邂逅如风暴一般的意志,让我重拾曾经坠跌的梦想。听,铃声响起了,我要醒来,转身,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