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用人类的计量单位时间来计算的话,我已经在一条直线上走了138亿年了。这条直线,我称之为生命。
我的躯体分为两部分,已经走完的线和未走的线,未走的线我喜欢用一个充满诗意的词叫它,即未来。
在未来有一种叫缘分的东西,也称之为空间扭曲,我因为喜欢她所以爱上了它。
这事还得从2万亿年前说起,准确的说是250574361257年9月13日6时5分7秒前,别问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忘记这个词的概念我到现在都没搞懂,存在的东西怎么会莫名的消失,好像扯远了。
总之,那天我经过一段线(后来我才知道那段线叫地球,而且它是那样美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的时候,我掉进了一个点里,那是另一条线与我相交留下的痕迹,我心脏剧烈的跳动,它收缩舒张收缩舒张…
“你来了。”她说。
“嗯。”我从来没与其他旅行者说过话,嗯这个字是我138亿年说的第一个字。
“我等你好久了。”
“嗯。”我在线上搜索更多的信息和词汇,但此刻的我更像一个点,只会说嗯。
“你只会说‘嗯’吗?”
“嗯。”我迟钝了一下,立即改口,说:“不是不是,我…你是怎么到我这条线上来的。”
“缘分啊。”
“那是什么?”
“就是空间扭曲,我本来也是一条直线,只不过我有一段线在一个扭曲的空间被曲折了,所以我就被改变路径了,在这里和你相遇。”
“你等了多久?”
“5亿年。”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走过去。”
“我赌你还没走。”
“赌?”
“对,如果没遇到你的话,我就一直在这等下去。”
“一直是多久?”
“一生。”
“一生是多久?”
“就是无数个5亿年。”
“为什么要等我。”
“在偌大宇宙里,两条线相交于一点的概率简直就是奇迹,为什么不等。”
“那现在呢?”
“现在我要踏上新的旅途了,下次如果再次相遇的话,我们就一辈子呆在那个点里。”
“一辈子是多久?”
“就是无数个5亿年。”
我挥手和她告别,从此以后每当想起她,我似乎就从一条直线变成一条曲线,波峰她喜欢我,波谷她不喜欢我…
之后,我被时空扭曲改变了6973475889次路径,9826864次经过那段星球,可仍然没有遇见过她,也许奇迹不会出现第二次吧。
但我第245次经过那段星球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个神迹。
那天我像前244次一样,经过这段星球的时候都会放慢速度,希望在前方不远处出现期望的点。
我的目光被线旁边的一块区域吸引了,虽然看起来是一片虚无,但直觉告诉我那里有东西吸引着我,像黑洞,那是我们旅行者的大敌,它吞噬了无数像我这样的旅行者。
我也无数次经过黑洞旁边,好在还活着,走了几步之后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之前经过黑洞的时候,那种感觉会由远及近再到远,但这次感觉那个“黑洞”在移动,而且一直跟在我旁边,我们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这是不详的征兆。
让我更惊讶的还在后面,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感觉到“黑洞”远离我的时候,我不禁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我竟然还在原地,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原地踏步,这绝不可能,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往前走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我心有余悸的踏上了新的旅途,我发现我走过的线上多了一段新的记忆。
那段记忆并不属于我,而属于另一种生物的,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生物。
他盯着一块石头发呆,有些出神的把手蹭了蹭石头锋利的一边,先是感觉到痛,之后是兴奋,他举起石头高兴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行走,也就是跳。
他把石头锋利的一边蹭了一下另一个被称之为同伴的生物,那只生物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一拳向他锤了过来。
他手舞足蹈的向同伴传递着信息,不久同伴也兴奋的跳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丰富的图像,如此真实。
以前我所看到的,更应该说是凭直觉感觉到的物体都是黑色的,我也一直以为,这世界只有黑色一种颜色。
这个“黑洞”让我既兴奋又害怕。
在240万年后,我再次来到这段星球,我又一次经过“黑洞”,只是我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或者说那个“黑洞”一直跟着我,我从包里拿出一把粒子做好标记,每走一段放一颗,直到我发现前面已经有粒子的时候,我已经放了25颗粒子,可我一边走一边数的时候发现24号粒子前面就是1号粒子,25号粒子失踪了。
我确认了五遍,记忆里增加了6个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段。
我像上瘾似的往前走,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段也越来越多,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原来我和她相遇的这段星球被这里的原住民称之为地球,是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他同时拥有着两段记忆,一段很模糊,一段很清晰。
模糊的一段是另一个被称为老师的人,在黑色的物体上涂抹。
“这是一条直线,他们向前可以无限延长延长…延长出黑板,出宇宙,直线没有长度。”
这位老师好像说的就是我们旅行者。
“但是我在他不远处分别画一竖,就是一条有长度的线,我们叫做线段。”
原来他们称我们旅行者叫线段。
“无数个点组成直线…”
什么,点组成直线,怎么后面看不到了,没画面了。
“楚凉,你怎么睡着了。”
再次出现画面的时候,老师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我感觉到了这个叫楚凉的很尴尬。
“楚凉,你回答我,一条封闭的曲线叫什么?”老师发问。
“圆。”
我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图形,这个图形我从未见过,这难道就是圆。
不,这是陷阱,我突然紧张起来,因为我发现,只要进入这个圆就算一直往前走,就永远走不出去,这难道是他们用来捉我们旅行者的工具。
我想快点走出去,好在如我所愿,我终于看到了25号粒子,回头发现前面24个粒子都不见了,我带着恐怖的回忆接着往前走。
“无数个点组成一条直线,我们在下一个点相遇。”我脑中一直回荡着这两句话,当然还有那个可怕的圆,它比黑洞还要可怕。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找不到那24颗粒子了,因为我掉进了圆里,可是我又为什么出来了,让人琢磨不透。
地球上的原住民掌握的旅行者的信息甚至比我们自己知道的还详细,可能他们还知道更多,我不希望遇到圆,又希望遇到圆,我希望遇到她。
我慢腾腾的走着,在一段叫土卫一的星球又遇到了一段扭曲时空,竟然原路返回了,或者说只是与先前的路和这段路重叠。
我算着时间,下一秒我就将重新回到那个圆,那种“黑洞”的感觉又出现了,前面并没有我之前留下的粒子,因为这是一段崭新的未来。
又是那个老师,在黑色物体上涂抹着。
“两点确定一条直线。”
“两点确定一条直线”我脑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原来下一个点相遇,就是要和我生猴子的意思,原来她是喜欢我的,她喜欢我,我兴奋的想要用人类的方式一样跳起来,可惜我做不到,
可是老师下面一句话却像一盆凉水泼醒了我,“两条直线只有平行和相交两种关系,相交只会相交于一个点,之后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她说过叫缘分时空扭曲可以让我们下次相交,她不会骗我的,我安慰自己。
“你是灵感吗?”我的记忆里多了一串信息,这串信息和其他记忆不同之处在于并没有与信息匹配的画面。
“灵感?我是旅行者。”我小心翼翼的说,脚下依然往前走,或者说转着圈。
“旅行者?”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我更紧张了,这是我第二次说话,上次说话还是在短短的1亿年前。
“嗯。”
“像美国发射的旅行者号一样,去宇宙中旅行?”
“对,我们一直在宇宙中旅行。”
“你长什么样的?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你是四维生物吗?”这个叫楚凉的少年显得很兴奋,我感觉到了圆中间的那个“黑洞”引力似乎有明显的增强。
“你们不是叫我们线段吗?”
“你是一段线段?”
“嗯,是一条在直线上行走的线段。”
“那应该是一维生物。”
“什么是一维生物,什么又是四维生物?”我有点好奇。
“一维生物就是…”
我感觉到“黑洞”的引力越来越大,随时有可能把我吞噬进去。
“你刚才干什么了?”我问。
“怎么了?”
“刚才你回答一维生物的时候,我身边有一个‘黑洞’引力明显增强,肯定和你有关。”
“黑洞?现在呢?”
“引力大了。”
“现在呢?”少年又问。
“小了。”
“哈哈,我懂了。”
“懂什么?”地球上的原住民能力竟然恐怖如斯,能够随便操纵“黑洞”。
“你说的那个黑洞是脑洞,只要我一思考它的引力就会变大,不想的话它的引力就会变小,你竟然在我脑子里。”
“脑洞?那你别思考了,要是我被吸进去就糟糕了。”我建议到。
“不思考怎么行,你也不用担心,一维生物会在自己的既定轨道上的,不会被吸走。”
“很多旅行者都被黑洞吸走了。”
“那是因为他们的轨道尽头在黑洞里,而并不是被黑洞吸引的脱离轨道。”
少年似乎懂得很多,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现在被困在圆里的状况,而是很好奇什么是一维生物,什么是四维生物。
“对了,你讲的一维生物,四维生物是什么意思?”
“一维生物是线,二维生物是面,三维生物是体…”
“什么是面?”
“面就是你不会被轨道束缚,可以轻易脱离轨道。”
脱离轨道,那样我岂不是可以寻着她的足迹去找她了,听起来就让人神往。
少年接着说:“三维生物呢,就是相交两个面组成的?”
“相交面?”我感觉自己138亿年白活了,竟然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东西。
少年正准备回答我的时候,被我制止了,因为我感觉到了脑洞的吸力越来越大,我可不想为好奇心送命。
“现在给我讲讲你们一维生物的故事吧。”少年说。
我们的故事,这138亿年间,我唯一能讲的故事只有和她。“她就是我一生遇到的最美的风景…”
“你们竟然能永生?”少年的关注点有点偏了。
不过当我听到人类的寿命只有几十年的时候,我也自然理解他了,那么短的时间,还没我想她一次的时间长。
“那你为什么不回头去找她?也许她还在那个点等你呢?”
“回头?对我们旅行者来说,根本就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走。”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少年的话一下刺激到了我,对啊,我从来没有试过倒退,假如倒退了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再次遇见她?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向后退了一步。
“那你为什么不回头去找她?也许她还在那个点等你呢?”
“回头?对我们旅行者来说,根本就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走。”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
N次之后。
“那你为什么不回头去找她?也许她还在那个点等你呢?”
“回头?对我们旅行者来说,根本就不能回头,只能一直往前走。”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想在未来遇到她,而不是过去。”我回答。
不知不觉我走出了圆,又踏上了新的旅途。
“楚凉,怎么又走神了?”
“哦。”楚凉把目光移到黑板,真奇怪,刚才自己好像在自言自语。
虽然我们再次相遇的几率几乎为零,但若把时间长度设为永恒,那么概率就是一了。
我已经向前走了两万亿年了,之前那段叫地球的星球也早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