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在这个被燥热包围的夏天,今天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雨。酣睡中听雨打窗棂,感觉心里是一阵阵凉爽,感觉睡梦中又回到儿时故乡的夏季,回到了我那烟雨茫茫的乡村。于是,以我粗糙的文字,问候我那儿时的伙伴,问候陪伴我长大的浚河,问候我的儿时的故乡。
——作者题记
睡里梦里,总是少时乡村的影子。童年的故乡,是多雨的乡村,小河潺潺去,渠水抱村流。夏日的雨季,故乡就成了烟雨水乡。睡里梦里都是故乡的烟雨,都是那故乡结队的鱼群、热闹的青蛙、飘香的稻花,都是故乡给予我湿漉漉的梦境。
我的烟雨乡村,被青山绿水包裹着,被夏日的热闹包裹着,被孩子们快乐包裹着。故乡的山坡隐隐蔽日,溪流淙淙;故乡的浚河,荡漾清波,鱼群游泳。我的故乡,有山有水,有岭有坡,有麦有稻。让我现在也想不明白的是,那时故乡怎么那么穷?大人们一年到头都在地里淘营生,可还是缺衣少穿,很少有吃饱的时候。我的故乡真的是穷得只剩下一派的雨烟了。
可在孩子眼里,那时故乡又是那样的富有。夏天是属于孩子们的季节,是孩子们最最得意的时节,最最收获的时节。夏天啊,我们就不怕挨冻了。没衣服穿,就光着呗!怕啥?大家都这样嘛!男孩子十多岁是可以不穿衣服的,光腚在大街跑来跑去,是不觉得害羞的,大家也习以为常了。无怪乎家乡有种说法,儿时的发小曰“光腚长大的”。即使十几岁的孩子,穿一小裤衩就可以过夏天了。不仅如此,夏天是男孩子一展身手的时节。故乡浚河边,那是孩子们天然的乐园。哪一个男孩子没捣过马蜂?又有谁没捣过鸟窝?哪个孩子不会爬树?哪个孩子没有好水性?
每每看到一些公司进行商业性的拓展训练,哪能跟我们小时候的游戏有滋味,惊险,刺激啊!就这捣马蜂窝的经历,真可谓有故事,惊险、刺激、够味!一旦发现哪里有马蜂窝,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为什么?这马蜂是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羊屎蛋子似的,难看死了;叫声难听死了,更为可恶的还要命的蜇人。人家蜜蜂可以采花粉、酿甜蜜,就是不小心蛰你一下,也不是太疼。可这马蜂就不一样了。所以,小伙伴一致把马蜂作为共同的敌人。大家伙一旦发现了一个硕大的马蜂窝,就像战场是发现重大敌情似的,就立马在离马蜂窝不远的地方,悄悄开会,商讨作战方案。于是,大家集合在一起,明确分工,穿上大人的蓑衣,戴上斗笠,燃起火把,向马蜂窝发起总攻,冲锋的路上,喊着口号,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最后,我们胜利了。马蜂窝捣掉了,孩子们的屁股上、脸上少不了与马蜂搏斗的伤痕,大家都很坚强,没一个叫疼的。真的不疼的吗?哪能不疼?钻心啊!但是,谁敢喊疼?我们是战士,战士就是英雄,英雄就不能喊疼,谁叫疼谁就是孬种!
爬树是故乡男孩子们看家的功夫。说起爬树来,男孩子真是猴子一般,蹭蹭蹭几下爬上树了。坐在树杈上,折几嫩枝,编一草帽,戴在头上,惬意的很。要不,就跟伙伴们玩起游戏,把自己心爱的一木头手枪藏在树颠,看谁能找到,比赛的规则是谁找到就归谁了。这可了不得,谁舍得把自己的宝贝让人?总是想尽办法藏得严严实实。那对方呢,谁不想白白得一木枪啊!这东西太金贵了!藏得一方绞尽脑汁,找的一方费尽心思。双方斗智斗勇,树上爬来爬去,结果玩具找到了,裤子破了,腚露出来,不怕,我有手枪呢!得意极了。
玩腻了,就在树上学鸟的叫唤,看谁学得像,看谁的声音清脆。有个小伙伴机灵,模仿放枪的声音,拿起刚刚赢的木枪,瞄准,嘴里一阵“嗙嗙嗙”,洋洋得意,“甭什么样的鸟,听到我的枪响,都乖乖投降”。大家就纷纷下来,练摔跤,摔跤练腻了,就到河里比赛游泳。
这水里的功夫真是男孩子的拿手好戏,一个猛子扎进去,在很远的地方露出头来。仰泳、蛙泳是很惬意的玩水姿势,笨一点,学一点狗刨式吧。在水里较劲,你追我赶,打水仗,拿个木枪,你扔我抢,搞得一河清流,浊浪翻滚,喝几口水,碰破腿,那都不在话下,谁都不会叫屈。现在看拿个水球比赛,不就是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发明的吗?不过,我们哪里买得起皮球啊!有个自刻的木头手枪,在树上在水里玩玩就过足瘾了。更为绝活的是在河里跟鱼斗,如果在水里遇到大鱼,你千万不可得意。在水里,你不一定是它的对手,那二三斤以上的鱼在水里,扬起尾巴,能把你屁股打红。这河水可是人家的家,人家在这水里,翻转腾挪,你哪是它的对手!不过,小伙伴合力围剿,欺负一下比较小一点的鱼,半斤一下的,徒手捉鱼,既考验搏击波浪的水性,更考验身手的敏捷,不容易。好在水里鱼多,捉几条还是不费劲的。捉得鱼来,上岸,找些枯枝,笼起火,光着屁股就烤起来,那个香啊。鱼没熟,就留口水,一条鱼你掰一块,我撕一块,美美地吃起来。这真是浚河的孩子,玩够了,吃;吃够了,玩。小河的支流有个小河沟,一群群的鱼游来游去,把筐搭过去,就能捞上鱼来,回家就犒赏鸭子们了,这鸭子“呱呱呱”一阵欢叫,还给贡献个鸭蛋,真是高兴啊!我的故乡,谁还能说你穷呢?
河边的美味,不仅这些。这浚河边茵茵的绿树丛里,最盛产知了,知了的前身我们叫“知了龟子”。这东西太解馋了,每到晚上到河边找啊找啊,找一个大晚上,从土里刨,从树根找,回到家泡泡洗洗,娘就给炒炒,那个香啊!早晨天不亮,起来,跑到树林里,刚蜕皮的新蝉,浑身上下都是软的,还不会飞,竹竿一挑,乖乖下来,一大早又有吃的了。到中午,那就费些功夫了。先和面,面团和好,然后把面团放到水里一遍遍洗,最后是粘性极强的面筋,带着它,扛起竹竿,到河边的树下,把面筋挂上竹竿的尖顶,那蝉们排着队在树上吟唱,竹竿慢慢靠近它的翅膀,只要面筋触到蝉的翅膀,这小家伙就别想跑掉,有时,一下还能粘到几只蝉呢。一个夏天,能捉多少只,不知道。只知道,天天有着好东西吃,娘总是唠叨,天天炒,得费多少油啊!
河边另一物产,那就是鲜鲜的蘑菇。一场雨过后,新鲜的蘑菇,一丛丛地就出来了,沙地的棉槐墩,一丛丛白色的沙菇,河边的大树下是红红的蘑菇,红白相间,把浚河衬得满目光鲜。不过,也有毒蘑菇,小伙伴都认识。又一次,一外地客人,也来到河边拣蘑菇,可是,他们只拣那些很好看的蘑菇,拣完之后,就走了。小伙伴们知道后,分几路人马,追啊追,一边追一边喊,客人以为发生什么事,结果气喘吁吁的孩子,把他们的蘑菇一个个分拣出来,告诉他们哪些是能吃的,那些是有毒的。我们当地有个说法,毒蘑菇是被毒蛇吸过的,客人很感动这群可爱的孩子,想给他们找点吃的,一转身,这些小猴子般的调皮鬼,一溜烟就跑了,只看到一个个奔跑的屁股蛋子。
看到有些景区打出5A的标志,我突然意识到,我曾经的乡村已经远远胜过现在这些风景名胜了,我们儿时那些对我们体力与技能考量的游戏,也毫不逊色于今天的商业拓展训练。只是当时的我们,都是些孩子,只知道这是生养我们的乡村,只知道乐于兹,玩于斯,如“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也。童年的我们是幸运的、幸福的。我常常冥想:正是家乡澄澈的浚水给了我纯净的灵魂,正是亲人们淳朴的人格给了做人的标杆。能生在那一派烟雨乡村,我是幸运的,是幸福的。我感谢我的乡村,我感谢我的亲人。这里是我生命的发端,无论我走多么远,永远都不会走出故乡的视线。
我的烟雨故乡啊,你在哪里?梦里依稀你的身影,梦里流淌你的水声,梦里依然树颠的迷藏,梦里依稀搏浪的笑声,梦里依稀童年的智慧和单纯,梦里依稀与小河与绿荫温馨相依。我的快乐的童年是故乡给予的,我知道我的肌体里有故乡的风骨;我的血液里,有浚水的澄澈。我的湿漉漉的梦境,我灵魂温暖的港湾,都是故乡赐予的。但愿,我梦里的烟雨乡村能承载我不会磨灭也永远不能磨灭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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