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创可贴酒吧,扎个小辫子的黑瘦男人坐在酒吧中央,抱着旧吉他,弹唱着郝云的那首《活着》。

可能是外面下着大雨,晚上九点,酒吧里冷冷清清。只有靠墙角的那一桌,坐着两男两女,他们推杯换盏,正聊得火热。

他们聊得火热,即便是四杯“b52轰炸机”窜起蓝色火焰的时候,这四个人也没有拿出手机拍照发圈发博。

“对啊,要我就一个人的话,我是不会约着见面的。所以我才说嘛,我得叫着我闺蜜娜娜一起来才行。更何况,这还不是白天。”沁儿是她的网名,她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吸管,尽量不让口红被粘掉。刚一入口,就伸出涂了薄荷绿指甲油的纤纤玉手,快速而小幅度地对着嘴巴扇凉风。“嘶,真是,太说不上来了,又冰又热的。”

眼珠子都快粘到可沁身上的年轻男人,坐在她的正对面。他那头定型发胶的用量看起来把控得不是很好,没有一根发丝是孤独的,它们全部抱团而生,像是要完成某种使命,腰杆挺得直直的。

“沁儿,都说视频里的女人是开了美颜的,我今天见到你,回头我就要去骂那些屌丝。我的沁儿绝对是真正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啊!”说到这句的时候,这位发胶男刚子的目光,很自觉地从沁儿的嘟嘟唇边下移了两公分。

“刚哥,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沁儿垂着眼,声音化骨柔,右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刚子的手背。

刚子舔了一下嘴唇,端起那杯窜火的“轰炸机”一饮而尽,又引得两位女生惊叫连连。刚子旁边,坐着的是有些发胖的男人,个头不低,像块巨石般硬邦邦地坐着,发型倒是个利索的寸头。

“兄弟,该你了,干了吧!”刚子对着胖男人随风说。

随风二话不说,直挺挺地便干了这杯“轰炸机”。他放下杯,看着他对面的娜娜,沁儿带来的闺蜜,眼神略带侵略,“娜娜,你也来一个啊。”

“啊,我,这,我不行,这没法一口喝啊,不行不行。”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娜娜,连连摆手。

沁儿笑着说:“刚哥,你兄弟欺负我闺蜜啊,你知道的,我们娜娜是大学生来着,今天陪我来这儿,已经是破例了。可不许这样啊!”

发胶男刚子用胳膊肘拐了拐胖男人,“我说你也是,你看看,人娜娜,大学生,纯着呢,什么一口干啊,真不会怜香惜玉。”说着,发胶男满脸堆笑地看着娜娜,喉结一上一下。

酒吧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娜娜低着头,虽然感受到有目光在她身上,却不知应作何反应,便只顾盯着她的那杯“轰炸机”,蓝色的火光也有些弱了。

刚子和沁儿聊得起劲,胖男人随风和娜娜只不时插上两句,尤其是娜娜,基本没有主动说起什么,都是被动地回答着。

酒吧老板唱完了《成都》,这是他今晚的第五首歌,不知是过了歌瘾,还是完成了任务,他便悄无声息地抱着吉他离开了舞台,酒吧里开始播放音乐。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仿佛老板从没唱过一样。

酒吧里唯一的一桌顾客,喝完了第三轮酒。


一天前,近午夜时分。

“娜娜,明天晚上有空吧,陪我去个场子。”沁儿贴着面膜,给娜娜发去了一条消息。

黑暗中,娜娜睁开眼,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手指滑动了几下,便再次遁入黑暗中。

沁儿看着娜娜的回信,意料之中的平静。她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准备卸下她的面膜。

“洗好没啊?”沁儿边卸面膜,边问。浴室玻璃门蒙着水汽,哗啦的水声停了,传出一个男人闷闷地嗯了一声。沁儿满意地看着自己,对着手机,嘟着嘴,又扯了扯领口。

几分钟后,房间的灯都关了,唯有一只点燃的香薰蜡烛,抖动着微弱的火光,映出满屋旖旎。

此时的刚子,独自在房间里,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随便提了提裤子,踢开脚边的卫生纸,进了厕所。桌子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是一张极具挑逗意味的自拍照。

刚子解完手,回到电脑桌前,再次品味着那条让他无限向往的邀请信息:“哥,明天晚上创可贴酒吧见哦。我们两姐妹一起去哦,反正你都聊得开,晚上可以一起的呢,期待吗?嘻嘻。不过,为了打消我那姐们的疑虑,哥哥最好还是带一个男生一起来哦。”

在同城直播的频道里转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线下约了,而且还是一次性约出来两个美女,光是想想,就让刚子脉搏喷张。虽然这次是便宜了他那个兄弟随风了,但是,为了能顺利跟两个美女缱绻一番,带上那胖兄弟,就当让他见见世面吧。


创可贴酒吧,酒过三巡的四人,有些微醺。虽然酒吧里没有其他客人,却还是循例放起了慢摇舞曲,酒吧又暗了几分,灯光缱绻。这四人笑闹着,推搡着,一起跑进了小小的舞池。

挤在一起的四个人,不停地磨蹭着彼此的身体。宽厚的随风几乎整个把娜娜揽在了怀中,还不停地扭动着。娜娜动作有些生硬,双手挡在胸前,轻轻地推着随风,似乎是企图保持距离。

沁儿则大笑着,扭着柔软的身子,不停地往刚子胸前歪倒,“刚哥,再来一杯嘛,还想看你喝轰炸机,好不好吗?”

刚子紧紧地抱住靠过来的沁儿,吐着酒气说:“好,当然好,现在就喝给你看,你要是看不够,等一会…… ”刚子在沁儿耳边低声说着,沁儿听完,佯装着锤打了几下刚子,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酒吧里的服务员只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留了老板一人,于是他便亲自调起了酒。

“啊!”

带着哭腔的尖叫声,让几人酒醒了两分。

娜娜攥着自己的衬衫前襟,跳下了舞池。沁儿和刚子显然很吃惊,沁儿走过去,搂着颤抖的娜娜,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却瞥见了娜娜胸前被解开的扣子。她微微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胖男人随风。

刚子顺着沁儿的眼光,自然发现了娜娜衣服上的端倪,他拍着随风的肩膀,眼神却并没有离开娜娜,说:“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太欺负人!娜娜,嘿嘿,我帮你骂他了,啊!”

娜娜背过身去整理衣服,随风的声音闷闷地,“搞什么,我怎么就欺负她了。大家不都是两情相悦的嘛。”

刚子看不见娜娜正面了,便收了目光,佯装一本正经地拍了拍随风的肩膀,说:“我说兄弟,这话就不对了。虽然,咱是两情相悦,但是你这确实猴急了些。确实是你不对啊,你看看,这里,是脱衣服的地方嘛?”

“说什么呢你,谁脱她衣服了!”随风一把推开刚子的手,本就脚下不稳,有些酒精上头的刚子竟然一个趔趄,碰倒身后的椅子,屁股着了地。

刚子见自己在女人面前被推到在地,丢了面子,登时火了起来,爬起来就想抡拳头,好在他还有一分清醒,看着眼前像一面墙似的随风,他只把拳头紧了紧就赶紧松开,顺势伸直了食指,对着随风的鼻子说,“你干嘛,想打架啊?不是你脱她衣服,难道是她自己脱了?还是遇了鬼了?啊?你这小子,敢做不敢当是吗,还打人了?”

随风绷着脸,他没想要把刚子推倒,但是对于刚子蹦起来的指责,也不愿接受,整个人绷得更紧了,“我刚才是挨着她没错,但是老子要是干了,有什么不好认的。我看是这个女人自己扒了,想讹我的吧。”

沁儿挡在娜娜面前,听到随风这样说,也不乐意了起来,“你真不是个男人!有胆干,没胆认了是吧?老实认个错,兴许就算了,你这算什么?还反咬娜娜一口了?”

此时,娜娜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慌乱中,她发现自己的扣子还掉了一颗,又听着这三个人,轮番地吵着,大声说着她的衣服脱了的事情。原本就因为饮酒而微红的脸,此时整个涨红了,一直连到胸前,原本沉默的她,突然爆发了,大声地哭叫起来。

这一下,倒是把另外三个人都怔住了。

老板也终于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你们,你们,全是流氓!色狼!”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句话,让几人脸上的颜色变来变去。

酒吧老板在吧台后,拿着话筒喊了一句,“干什么呢?有事出去闹。”

老板的一句话,却像是一句魔咒,不知是让娜娜突然醒了,还是突然中了咒语,她不再吼叫,安静了下来。

正当几人松一口气,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娜娜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玻璃酒杯,就要朝随风身上砸去。沁儿和刚子都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用胳膊挡在自己的面前,再看随风的时候,这杯子已经直直地砸中了他的脑袋。

随风捂着脑门,后退两步,靠坐在了椅子上。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来。

刚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跳到了随风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口,他见血流得不少,心里也慌了起来,这种时候,他可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直接对着娜娜说:“你个贱人,你竟然敢动手,知不知道你今天是得罪了谁了?我告诉你,你别想好了。”

沁儿大张着嘴巴发不出声,但是顾及着娜娜是她拉来的,还是替娜娜开了口,只是那声调,显然不如方才那般强硬了,“什么,一个小酒杯子而已,这么大个男人,能有什么事。再说了,还不是你们,欺负娜娜在先的。”

娜娜则一直盯着自己哆哆嗦嗦的手,也不出声。

随风捂着脑袋,嘴里吸着凉气,看来这一下子,确实够他受的。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手里竟按着一把匕首。

“他娘的,是不是找死?”

沁儿和刚子看到随风亮刀子,都发怵了。却没想到,刚刚呆立原地的娜娜,看到了刀子,竟然突然疯了一样,大叫着就往随风身上扑去。

这随风拿出刀子,不过是想唬唬人,壮壮自己的脸面,否则这大男人被小女人打破了脑门,实在是有些丢人。可随风哪里想到,眼前这个黑长直的学生妹,竟然这么刚烈,娜娜的一声大叫直扑过来,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地就攥紧了刀子。

没人看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娜娜扑过去,然后就倒在了地上。而随风手里的刀,已经染红了。

老板发现这边动静不对,跑过来看到这地上的一人,和这人手里的一刀,立马明白了。他赶紧又跑回了吧台,刚刚拿起手机,一个宽厚的人影,挡在他的面前,一滴红色,滴在吧台上。

“放下手机,谁都不许报警。”随风出奇地冷静,刀尖指着老板,眼神恶狠狠地看了沁儿和刚子一眼。“你去把门关上。”随风示意老板去关门。面对满脸鲜血,又握着染血的匕首,像一堵墙似的随风,矮瘦的老板只得照做。

沁儿跪在娜娜身边,轻轻地推了推,发现娜娜没有任何回应,她顿时面上酒气全散,由红转为惨白,也不敢再碰娜娜,不敢说话。

刚子看着随风指挥着老板关门,事发突然,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看着眼前的随风,刚子也跟老板一样,根本不敢随意反抗。

老板关上了门,被随风推到了沁儿和刚子身边。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娜娜,又看了看沁儿。

被吓住的沁儿看到老板过来,突然扑了上去。这个动作让刚子吓了一跳,却见老板竟然很自然地接住了沁儿。沁儿躲在老板的怀里,呜呜地发着怪声。

这个动作,看呆了刚子。随风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像是深海下暗涌的漩涡,“原来是这样。你们这演得一出好戏啊!我看你们是酒托吧!搞了半天,是给我下套呢!刚刚竟然还赶诬陷我扒这个疯女人的衣服?呸!捅死她也不亏!”

刀尖指向了沁儿和老板二人,老板将沁儿护在怀里,随风见这动作,声音不觉便高了两分,“说吧,你们玩什么把戏的。我看这女人,也不是什么纯情大学生吧。”

老板只一心护着沁儿,立马就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是是,娜娜她,她不是大学生。她其实,是我们这的服务员,然后,干起了这个酒托的活计。这,今天的酒钱,全免,一分不要,这,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娜娜她,可能是,是误伤。真的,我们错了,不该骗人。大哥你不要激动,咱们要不,先把人送医院吧,兴许有救呢。”

刚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娜娜,虽然很气这老板,但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刚子虽然不敢随便靠近随风,但还是站得离他不远的,他对着随风说:“是啊,兄弟,还是送医院吧,你也是不小心的。而且这一刀,应该没那么快死掉吧?赶紧送,来得及,我,我们作证,她自己往上撞的,她疯了她。”

老板听刚子这么说,也连连称是。

是金属与大理石碰撞的声音,一声,两声。随风一言不发地拿着匕首,刀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吧台桌面。此时的随风,脸上已经挂着许多血,头上的伤口,似乎终于要止住了。

三人都不敢说话,看着这样的随风,竟让他们感觉,这声音犹如丧钟,一声一声地敲着,越来越尖锐,好像要刺破人的耳膜。

正当几人觉得害怕得要尖叫出声来的时候,随风缓缓地开口了。

“我听这娘们的声音,不是本地人,看来,也是跑到这打工的了。”随风语气肯定,老板也不等随风问,就连连点头。

“这样吧,这人啊,是不能送医院的。哪怕她是半死不活的,我也说不清楚。这大雨天,酒吧和街上,都没人。她呢,又是个骗子,还是个外地人。咱们几个,把她埋了吧。”

刚子听到随风这么说,吓得破了音,“什么?!埋,埋了?万一她没死呢?不,就是死了,咱也不能就这样埋了啊!”

随风拿着刀尖指着刚子,遍布鲜血的脸上突然漏出了笑容,“你说得对,不能就这么埋了。”

说完,随风就掏出手机,对着三个人以及地上躺着的娜娜,啪啪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好了,有了这个照片,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了。一起合计合计吧。”

随风这一系列的动作,让三个人不知所措,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五大三粗、满脸血痕、还攥着匕首,这让几人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刚子虽不敢动怒,但想着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实在不该这样被拖下水,就率先开了口,“你这什么意思啊,你这太不厚道了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要拍也拍他们啊!拍我干嘛?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随风看着刚子,嘴角向上咧了咧,只是这上扬的嘴角竟没有给脸部肌肉带来丝毫的改变,“兄弟,是这样的。你看,要不是你叫我,我也不会掺乎了这档子事里,你说是这个理吧。当然,总的来说,不怨你。但是这既然你也在这,我觉得,还是咱们一起的好,少了你一个,我不是也怕嘛,万一呢,是吧。”

刚子本想反驳什么的,可是看着随风的脸,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于是,这话竟然被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板眼见着随风把手机收起来,也认了命,只是看着地上的娜娜,他陪着似哭非笑的脸说:“兄弟,大兄弟。是这样,你看,这人啊,躺在这,不是个事,这我们都知道。可是,能把她埋到哪去啊?这,没法运啊!”

随风皱着眉头,想了想,对老板说:“这不用你操心,我有门路,不过,需要借你这个地方用一天。另外,把你酒吧里的现金也拿出来给我。”

老板一听,还要借这个地方一天,实在不敢深想要用来干嘛,只好哆嗦着把现金都给了随风。

随风看着满脸泪痕,神情呆滞的沁儿,本打算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刚子觉得眼前的随风,此时已经完全疯了,他似乎是刚刚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杀了个人,还把自己和这尸体一起拍了照!怕是要完了,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他现在不停地冒着汗,酒劲随着汗珠跌落。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此时,他的大脑到底是僵住了,还是在高速运转。

他只记得,没得选了,他不能出事,一点事都不能出。

“那个,兄弟,不,哥,哥啊!这事,我也没想到啊,谁知道,咱遇到的是酒托啊!这都怪他们啊!”说完,刚子恶狠狠地瞪着沁儿和酒吧老板。

老板自知理亏,不敢硬顶,只能说:“兄弟,咱有话好商量,你想让我做什么,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我都配合你还不行嘛!”

刚子看这老板一副告饶的样子,心中有气,却没处发,只好继续在随风面前服软。

“这样吧,哥,你说,需要我帮你什么,只要,只要能好好地解决了这件事。”

随风笑了起来,嘴里呵出阵阵酒气,“好,只要你们肯帮老子,这件事,好做。你们看,在这个城市,她除了认识酒吧这两个人,估计,剩下的都是她的诈骗目标而已。而且,干这种事的人,是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告诉自己的亲戚朋友的。也就是说,如果她消失了,不出现了,只要酒吧这两人不问不说,就没人能发现。懂吧。我们只要能够避开,不被人发现地处理掉她,就可以了。”

刚子认真地听着,觉得随风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如果这件事,真能压下去,自然是比闹出新闻来的好。

随风继续说:“刚哥,现在就需要你帮我一下了。”

刚子不敢犹疑,立马点头。

“好,其实没啥,就是,需要你的车,我要把她弄走。”

“什么?我的车?可是,可是你不是有车吗?再不行,这货,这货开酒吧的,肯定有车啊!”

随风歪着头,看着刚子,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狼看见脚边瘸了腿却还想蹦跶的小白兔,连狼都有些同情这只将被吃掉的兔子了。

“咳,咳咳。”一直躺在地上不动的娜娜突然咳了两声,几人皆是一惊。

“啊!没,真没死啊。”刚子吓了一跳,压低了声说。

沁儿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她探了探身子,想查看娜娜,却又缩了回去,“咱们把她送医院吧,还有救啊!求你了!”

随风只瞥了一眼地上的娜娜,就盯着沁儿。

“怎么?不装傻了?不在这装可怜装神经病了啊?能说话了啊?”随风盯着沁儿明显变得诧异又惊惧的脸,继续说,“要怪就怪你们太贪心。一直点那些最贵的酒不说,竟然还给我下套,还搞起了污蔑我耍流氓这套来了。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话少就是人傻?

“话说回来,我也是没想到,捅了她确实是个意外。可谁让她疯了一样扑上来呢。她怕是想要讹我吧?等着我把她推开,然后说我打人了?呵呵,只是没想到,我真给捅了。”

说完,随风坐在吧台前,匕首立在吧台上,不再敲击,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你们不厚道。应该全是你们的责任才对,我是真他娘背,对,我才是受害者啊!诶!对啊!你们是诈骗啊!这事要是曝出去了,你们也跟我一起吃牢饭吧。”随风指着沁儿和老板,这一段话,说得两人脸色惨白。是啊,他们干这事,酒吧得查封不说,他们自个也得跟着进去了。

老板的眼珠子转了半圈,张口便说:“哥,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这确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是无心之失,不,正当防卫,你是受害者!我寻思着,是不能让哥你一个人抗的。这样吧,我全配合,这成吗?”

刚子在一旁倒是愣住了,看这情况,眼前这三个人是联合起来了?这也太快了点吧。刚子反而觉得为难了,他这不是更亏了吗,关他什么事呢,他一没骗人,二没杀人,结果还被拖下水了。

“不是,我说,那个,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这照片你们不也拍上我了吗?我肯定不能说出去啊!你们这也合计好了,不如就让我撤了吧?这他妈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随风冷笑一声,“这意思是,你不肯帮我了,带我来了这骗子窝,你想拍拍屁股走人?”

“不不不,这话说的,肯定不是!我意思是,这个,”刚子指了指地上的娜娜,“她,我是对不起你兄弟,但是我真的怕了这种事,我帮你当然可以,但我这不是不想跟她沾上关系嘛。要不,这样,你看行不。我那车,还是给你用,但是,别,别拿来拉她,行吗?我这,扛不住那玩意。”

随风直勾勾地盯着刚子,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兄弟,你是真兄弟,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坑你。那车,我也不要了。你呢,也不用在这帮忙。不过呢,我这心里啊,是有点发怵,要说吧,我们确实算不上什么过命的交情,我干了这事,你让我拿什么信任你呢?虽然我是很想相信你。唉,你也别怨我,这是人命买卖,谁也信不得,总之啊,遇到这事,要么,跟我一起干了,要么,呵呵,被我干了。你说是这理吧?”

刚子是万万没想到,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干,还被坑进来了。

刚子收起了讨好的笑容,面部肌肉变得僵硬,他开始盯着匕首,“你想我做什么,你直接说出来吧。”

随风握着匕首,走近刚子,刀尖在刚子面前晃来晃去。

随风压低了声音,“也没什么,就是你兄弟我,想跟你合作。你看,我这胆量是够的,”他对着地上的娜娜努努嘴,“换句话来说,今天这事,我也算是有把柄在你手上了。你带上我,对你没有坏处。”

在随风靠近的时候,刚子的身体就变得僵硬,此时他连声音似乎都变了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随风在刚子耳边低语了两句。刚子的脸,像是风化多年的龟甲,“你怎么会知道?”

随风笑了笑,“你看,兄弟我怎么说,也算是在道上混着的,圈子也不大,多少是知道些的。”

“呵呵,好啊,我带你。你先把这摊子事给结了,我们兄弟俩,一起飞。”

随风哈哈大笑两声,“兄弟,我都说了,我也算是混在道上的。小把戏还是不要拿出来试我了。我今个把现场处理了,明个你就反手把我举报了,我可上哪说理去啊。”

刚子没有吭声,他看着几乎抵到他肚子上的刀尖,便知道随风会继续说下去。

“把那条线,告诉我。”

“如果我拒绝呢?”

“哈哈哈哈,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兄弟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刚子几乎是在瞬间,换回了他之前的笑脸,他捋了捋满是发胶的头发,“开什么玩笑!咱们是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告诉你,我其实正打算叫上你呢,我今天叫你出来,你以为就是来泡妞的啊,我其实就是要跟你商量正事的啊!”

刚子拿出手机,跟随风低声说了点什么,又拨弄了一会手机,随风也拿出了手机。

几分钟后,刚子和随风继续称兄道弟地哈哈笑着。

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大雨仍未停止,路上不仅没有人,连来往车辆也看不见。

一个身影闪入大雨中,又迅速钻进路边一辆黑色奔驰车中。大雨中,车一直停着,连车灯都没有打开。

创可贴酒吧,只亮着一盏灯,昏暗到连人影都照不出。

划破雨夜的警笛声越来越刺耳,红蓝光交替闪烁爬墙而至。

“这小子果然报警了。”随风依旧站在吧台边,笑笑说,“不过,该要的,都要到了。”

“那就好,不枉费我在这地上趴了两个多小时。冻得我都感冒了,幸好,虽然咳了两声,还是糊弄过去了。”娜娜站在随风身边整理着衣服。

“让兄弟们直接把他按倒吧,我可真不想演了。”黑瘦的“酒吧老板”对着随风说。

“不急,逗逗他,让兄弟们进来,乘着他躲车里偷看的时候,再抄一小波直接围了他的车。”


一周后,该市媒体报道,“反黑行动”取得了突破性胜利,逮捕涉黑分子共17名。

“干杯!这次搞倒这帮老狐狸真是不容易!那个刚子,以为随便给个假线索就能转脸把咱举报了,真是天真!太小瞧咱们技术队!只要与他的保密手机取得了关联,就能爬取到所有数据,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哈哈,多亏咱们的演技了,咱呐,都是被警察使命‘耽误’的奥斯卡男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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