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自知不该擅自离开,心里害怕元勖责罚,但师父分明已经在里面等着他,只得硬着头皮向里边走去。“徒儿请求师父责罚。”还没等元勖开口,玉衡就跪下来了。
元勖半晌才开口道:“你起来吧!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师父,徒儿发誓绝没有下回了。”玉衡一听觉得不对劲赶紧发誓道。
“玉衡,你不必如此。我并没有责怪你。休息去吧!明天陪我去祭拜太师父。”玉衡听罢,心里忐忑得紧但也不敢多说,只能默默地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灰蒙蒙的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雨丝,师徒二人准备了冥纸和酒水往洲中竹海尽头走去,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蜿蜒于竹林间,只有连个身影,兴许祭扫本就是一件庄重的事情,一路上二人没有言语。玉衡走在前面,元勖跟在后面,他们走得不快也不慢。若换成平时,玉衡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可是昨天的事玉衡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消除,因此他不愿意再让元勖失望。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竹海的尽头是一处空地,中间略高出地面,元逸的墓冢就在那里。元勖让玉衡除去墓冢上新长出的杂草,摆好祭品。自己为先师斟满了一杯酒,往事如潮水般一起向元勖涌来,他待玉衡祭拜完毕说道:“我有话要对太师父说,你去那边呆一会吧。”说罢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枫树。玉衡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向那棵已生出新叶的枫树走去。
元勖将这么多年心中的委屈和不干尽数倒了出来,那一日他带着积压在心中十三年的仇恨来到了将军府,当他看到满地的尸体时,他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激动,长街上他手持明月剑准备报仇血恨,目睹了秦夫人在秦若岩面前倒下,那把刺过去的剑却偏了方向......他本想复仇却偏偏抚养了仇人的孩子,真是造化弄人。“师父当年您千方百计要化解徒儿心中的仇恨,可我的偏执害得您走火入魔。后来我还是去了京城,但当我真正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为什么却无法痛下杀手,这是为什么?也许您说得对,我们的个人恩怨在天下大义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十年前我保住了秦枫的儿子,您老人家是不是已经料到徒儿会这么做。玄都峰惨遭灭门您不是不愿意替同门报仇而是杀了那个人,九州又将遭受一场浩劫。师父,您说这世上的对错是不是没有定数。不,有定数!徒儿何尝不知您的良苦用心,只是有的事情放下时谈何容易。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许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当他擦干眼泪时竟然欣慰地笑了,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笑,笑着笑着一把匕首便反手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一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扶着墓碑缓缓坐在了地上,刚好玉衡觉得无聊一转身便看到了这一幕,箭一般冲过来抱着元勖不知所措地惊呼起来:“师父,师父-----”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不必难过,我只是去了我想去的地方,你有你的路要走。 还......还有,你出去后一定要牢记我说过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真正的活——活着。‘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元勖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最后一句就撒手了而去。玉衡抱着元勖的尸体呆呆地跪在那里,他连心中最强烈的愿望都割舍了,只想在这里陪着元勖,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无数的雨点从铅块般的云层中落下来,湮没了所有的悲痛。玉衡仍木然地抱着元勖的尸体任凭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自己的身上。元勖的一生大半是被仇恨折磨,他没有因仇恨泯灭了一切,可也没有能将仇恨彻底遗忘,或许这样的结果事他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