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常说，“人老了，有味。”
我说，我怎么没感觉呢？
儿子的三婶生下小妹妹不久，儿子说，“她真香，奶香味。”我闻了闻那个粉嘟嘟的小肉团，使劲吸鼻子捕捉却闻不到，松开紧绷的神经，又有一股淡淡的奶香，若有若无。
刚生下的牛仔、羊仔、猪仔，它们都要通过母亲的味道认识母亲，无论走多远走多久，只要味道还在，它们就能找到母亲。而且，刚生下来的婴儿，在识得母亲味道之后，宁可饿着，也不会吃其他妈妈的奶水。
原来，每一个人，都有其独特的气味。只是，我们没有警犬灵敏的嗅觉，能够嗅出人的味道。
人味，一直都在。
记得儿时读过的一篇童话，在巨人国，有一个妇女在家藏了一个人，晚上她的丈夫回家，说家里来了生人，因为他闻到了人味。这个妇女的丈夫是一个巨人，靠着灵敏的鼻子，把藏的那个男人找了出来，然后直接烹掉。
小时候读这篇童话，一直疑惑，人怎么会有味呢，我为什么闻不到。
走过不惑之年，或许鼻子越来越敏感了，我慢慢感觉到来自不同人身上不同的味道。
电梯里，忽然闯进一个衣衫肥大的胖妞，随之一股劣质香味被卷入鼻腔中，鼻子抗议，表示难以接受。
对面一个中年大叔和小伙子聊天，一股酸腐气息传递过来，我便知他有口气，多年“酒经沙场”一定把他的胃喝坏了。
我低头掩面，旁边一个男人挪了挪身子，一股腋臭又冲到鼻子来。我判定，这个人一定患有“狐臭”。
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各种人味纷沓至来。在公交车上，身边走过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人，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一位患病的老人，他身上传递出腐朽之味；小男孩经过，他在吃袋装“辣条”，辣条特有的味道，浸染了他；如果是另外一个男孩，那他一定是雪糕味，每次上车的时候，他手里都有一支乳白色雪糕，无论春夏秋冬。
最初好闻的奶香味，渐渐消散，直至被别的味道代替。你开始抽烟了，几米开外，风也要把烟味送过来，是粗糙的烟叶味还是高档的云烟，都能辨识；你若喝酒了，满嘴酒气令人作呕；你若是去过网吧，浑身上下的烟臭味经久不息，即使在阳台晾了一天，那味道还一直骚扰鼻子。
你生而为人落入尘间，带着纯正的奶香味，随着岁月的打磨，慢慢掺杂了生活中的各种味道，烟酒味、香水味、粉脂味、油烟味、韭菜味、汗臭味、洗发水味、酸腐味……。生活味道沾染在身，不久消散了。它来了又走，被各种生活味道浸染又抛弃。我们时常还带着它们走街串巷，进高档酒店，下到街边面馆……，处处留下你的味道。
据说，信佛之人从不吃韭菜、葱蒜，误以为这些调味菜也属荤腥，其实是那些肉眼凡胎看不到的护法大师，若闻你吃过葱姜蒜，便不敢前来。这些味道不会永久驻扎在身，时间久了都会慢慢散去。带有个人标签的气味，却跟随一生，忠贞不变。自带人的气味，走到天涯海角，藏匿在地下，具有超能力的犬类，还是掘地三尺找你出来。
人的气味，冲击力很强的香水味也只能遮掩，而无法代替。我们和家畜牛羊猪、野生动物老虎狮子毫无差别，都自带气味，那是上苍赋予的一种用于辨识的语言。
然而，我却闻听有人抨击他人说：“没人味，没人性”。此人味上升到人性的高度，人味即人性，没了人味就等同于牲畜，没了人性，连牲畜朋友圈都不接收。
人之初，性本善。善乃人性之首，失去人性最初的温良谦恭光芒，也就是失去了人性。也有人反对，说人之初性本恶，我倒觉得善恶是一对双胞胎，是黑白二煞，是一只手的手心和手背。善为人性之首，恶为人性之末，本末倒置的时候，也就是邪恶占据上风，自然也就没了人性。丢了人性，还要人味何用？
人味往细处分开来，就是性别之分，男人味和女人味。闭着眼睛从一人身边经过，无法用鼻子判断是男是女。而动物界的动物们好像有这项功能。常见各大小社区的宠物狗们，在主人一条绳子的兜兜转转中，见到一只同类，马上凑过去用鼻子闻闻小狗的后半身，若是喜欢的异性味道，就亲昵得恨不得马上做夫妻。这大概释放的是荷尔蒙的味道，以期吸引异性前来幽会。人摆脱不了高级动物的身份，雄性荷尔蒙和雌性荷尔蒙迫使人类自己分成男人和女人，自然而然也就有了人味性别之分。
最原始的男人味和女人味，等同于动物们释放的性激素，类似于春天里的百花香，各有各的馨香。闻香识花，闻香识女人一个道理。美人在皮囊也在骨，时间会带走花容月貌，带走绚烂的青春，却褪不掉你身上高端的女人味。书香和岁月酿出的温婉、知性、优雅、美丽，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女人独有的气质和才华风情。恰恰是“腹有诗书，岁月从不败美人”。“朗读者”“中国诗词大会”的主持人董卿，诗词信手拈来，气质如兰，一字一句都散发着魅力，“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形容她最是贴切不过。
白蛇修仙还需千年，何况坊间女子。若升仙或化妖，拿一生修炼自己，方能修得十足的女人味。等到红颜渐老，红褪花残，岁月的杀猪刀把自己雕成油腻的老大妈，雌性荷尔蒙极度亏损，哪里还来的闻香识女人。
男人也不例外，小鲜肉颜值固然高，还是依赖满满的雄性激素，一旦亏损，还需气质、风度、胸襟、力量、刚性填充。一个男人周身散发的人格魅力，会经久不衰地吸引异性的眼光。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终生寻寻觅觅的人，在她或者他的身上，有着独一无二的味道，与众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