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又看了一遍萧红的《呼兰河传》。《呼兰河传》是我最喜欢的书,像诗像散文又像小说的语言与故事,不管读多少遍,再读的时候总会有新感受。
之前读让我有所感触的是呼兰河的人。宽容慈爱的祖父,悲哀麻木又不知艰难的冯二嘴子,古怪凄凉的有二爷,孤独无助的胡家团圆媳妇,冷漠尖酸的胡家婆婆,以及一年又一年等待生老病死的呼兰河百姓。
这次重读,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片乐园――祖父院子里的后园。
萧红笔下的后园描写,更像是一个可爱孩子跟人念叨着自家有趣的事,我们家的后园可是应有尽有,好玩得很哩。园子里是自由的,就连园子的生长的植物、活动的动物都自由幸福,读来竟让人心生羡慕。那倭瓜想上架就上架, 想上房就上房,也没人强制它怎么长,好开花结果;那黄瓜想开个谎花就开个谎花, 想结个黄瓜就结个黄瓜,就是一朵花不开,一个瓜不结都可以,没有人因为落个花埋怨它,也没有人因为结个瓜就夸赞他;那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哪怕是长到天山去也没人阻止它。长着根的如此,能动能飞的可还了得?墙上一会黄蝴蝶,一会白蝴蝶,太阳都不知道它们哪里来哪里去,在这园子里更是无拘无束。咦,祖父草帽上撒了花的白银是什么呀,是大团白云来后园了呀!
有趣的后园怎么少得了爱玩的小人儿!
后园里小萧红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一抬头那长大的黄瓜正摆手呢,跑过去摘下来就吃;看那边,有蜻蜓,丢掉黄瓜就去追蜻蜓,蜻蜓追不上,又去摘花捉蚂蚱。把那蚂蚱用线拴上,不一会,蚂蚱不见了,腿还在线上……要是玩累了,也不回家,阴凉地下遮个草帽就睡着了。
在《呼兰河传》的最后,萧红写道,“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书中少有描写其父母的笔墨,却随处看得到祖父的身影或祖父对她的影响,可见祖父在萧红的童年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有趣的后园有了祖父更有趣。
祖父在后园里忙,小萧红也跟着忙。栽花,拔草,溜土,铲地,祖父做的,她也总要跟着做一做。铲草分不清狗尾巴和稻穗,祖父也不责怪,反而笑个够。萧红娓娓的叙述,总有能打动读者内心的地方,感受也罢,共鸣也罢,有些地方,总会一读再读。祖父在后园的地上拔草,小萧红给祖父的草帽插了一圈的花,祖父不知情,还叨叨着,“今年春天雨水大,咱这棵玫瑰开得这么香,二里路怕也闻得到的。”每次读到这里,总能跟着萧红和祖父一起笑个没完。对小萧红来说,后园是与外面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是和祖父的小乐园。下雨时不能去后园,日子都变得长了,甚至听兰哥说了很了解后园的话后,竟也心生嫉妒和不平。
后园于小萧红,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也为日后的文学创作埋下了种子;后园于萧红,是坎坷人生中甜蜜回忆,是人性扭曲社会中的一方净土,是永远抹不去的童年记忆。
萧红笔下的后园充满乐趣,而十五年前其师鲁迅笔下的百草园同样让人心生向往。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单是周围的短短泥墙根一带,就有无线乐趣……”百草园是鲁迅儿时的乐园。美丽的植物,有趣的动物,奇妙的传说,欢乐的雪地捕鸟,鲁迅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动人的百草园四季图。菜畦、石井栏、皂荚树、桑葚,鸣蝉、黄蜂、叫天子,油蛉、蟋蟀、蜈蚣、斑蝥,何首乌、木莲……鲁迅的百草园更是应有尽有。在百草园的时光是鲁迅最快乐的时光,百草园的一景一物都能带给他乐趣。
百草园除了有景有物,还有故事。美女蛇的传说给百草园增添了无限的神秘感,引发了鲁迅的遐想,也使得百草园更有趣些。冬天的百草园比较无味,可下了雪就完全不同了,拍雪人、塑罗汉、捕鸟,又是一番情趣。百草园有大自然的种种,幼时的鲁迅在这里也是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鲁迅是用笔作武器的革命家,写起童年时的百草园,竟也如此细腻又不乏情趣。在鲁迅的作品中,读来轻松有趣的可能只有这百草园中情景。
童年是每个人记忆中最柔软的地方。
萧红的笔下,有“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的语句;鲁迅笔下,有“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来,满本上都写着两个字――‘吃人’”的语句。可忆起童年,写儿时乐园时,一个少了忧郁,一个少了批判,笔伐也都柔和快乐起来。
作家也好,读者也罢,每个人的童年记忆中,总有一些抹不去的地方。那里,是独立于世界的纯净一方,是记起时笑得出的回忆,是每个人小心翼翼守护的心灵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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