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
——《群芳谱》
小雪,是冬天的第二个节气。但今天只是冷,没下雪。
小雪,小雪,如一个女孩儿的名字,简单,大方,朴素,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轻声叫唤。
时光如雪,寂静无声,只见草萌绿,树浓荫,叶飘零,转眼又要雪纷飞。
小雪,是用来酝酿的,酝酿一场雪的到来。
小雪,是用来期待的,期待一场雪的到来。
小雪,是用来回忆的,回忆那些过去的雪。
过去的雪,寂然无声。但一经在生命中落下,便也无法隐遁了形迹。
听母亲说,她曾给我取过一个有“雪”的名。
那年冬天,母亲十九岁,嫁给了我的父亲。新婚闹房时,陪郎先生故意刁难,问母亲给未来的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母亲羞涩地说就叫“白金雪”吧(金是字辈)。再过几天,下雪了。父亲的堂兄弟那时还是个少年,见到母亲,就故意大声喊:“下白金雪了!下白金雪了!”,年轻的母亲,那时一定羞红了脸。
一年之后,我来到了这个世界,父亲为我取了现在的名字。母亲为我取的那个名字,就此被忘记。我长大以后,母亲告诉了我这件事。犹记得当时我哈哈大笑,笑母亲竟然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笑我那后来当医生的小叔叔少年时竟如此顽劣。
现在想来,母亲取名字那时,就知道是我吗?我现在,如此喜欢雪,是不是因为母亲曾以雪为我命名?如果我用的是母亲为我取的名,母亲也一定会像现在一样喊我:小雪,小雪。
父亲为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母亲为我取的名字,我也始终没忘记。
与雪有关的,还有另一段记忆,也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当时的情形,我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那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我还在乡下老家上学,学校离家有两三里路程,要经过一些土地和稻田。
我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个冬天,有一天早晨起来,雪下得特别大,夜里下的雪已积得很深,都到膝盖了。那么大的雪,还上什么学呢?母亲让我别去了,说学校一定没人。我却不听,执意要去上学。母亲只好穿上高筒雨鞋,背着我,穿过阡陌交通的小路和田埂送我上学去。和我同班的堂哥见母亲送我去上学了,也闹着让他母亲背着他送到学校去。经过艰难的雪地跋踄,终于到了学校,结果可想而知,学校门院深锁,一个人都没有,连老师也没来。母亲没有责怪,没有抱怨,又把我背回家去,堂哥的母亲也如此。
当时只有六岁的我,只隐约记得那天,故乡山川,白雪皑皑。年轻的母亲,温柔的笑脸,温暖的后背,也只是此时的想象。
时光如雪,寂静无声,转眼已多年,雪的美好,雪的清凉一样在经历。时光赠人阅历之时也随手赠送了沧桑。那些与雪有关的往事,从未再提起。
在小雪的夜里,我回忆起往昔,今年的雪虽然还未来,过去的雪却落满心。那个母亲取的名字,那个大雪封山的早晨,那些雪一样洁白又清凉的旧时光,已无处寻觅,连同旧时光里的一些人一些事。
时光如雪,寂静无声,只是向前走着,美好而清凉。此时,想母亲了,母亲一定早已进入了梦乡。也想父亲了,很想很想,如果有个直达天堂的电梯,父亲,我一定不顾一切去看你。
明天,要下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