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妞晚上有古筝课，我昨晚就带她离开了“蘑菇屋”，回到了湘潭。今天一早起来，回味起昨天的蒿叶粑粑，觉得口齿留香，想着家里的外公外婆还没有尝尝，就在微信群里给老妈留言，让她明天回城的时候再摘点蒿叶带回来，没有想到老妈回了一句话，大意是：我明天要带这个那个这些那些回城，你是让我变成骆驼吗？
我突然楞住了，这是我熟悉的老妈吗？弟弟大概也觉得奇怪了，问她：“你当年不是还从北京给姐姐背了一个电饼档回湖南了吗？”
对啊，10多年前，没有电商也没有淘宝、没有顺丰也没有微信，老妈为了我，从北京买了一台电饼档坐火车背回了湖南，随身还带着一大堆行李、手里还牵着我那不到九岁的表弟。
她不是一直都这么女汉子吗？
十多岁时，她的爸爸和大姐到了城里工作，她作为家里的主力劳动力，天天跟着队上的男人们一起下地挣工分，一天不落，是当时响当当的“铁姑娘”。
在那以后，她学过裁缝、当过电工、摆过水果摊、打过临时工、开过早餐店，好不容易在食杂果品公司转了正、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年就被迫下岗，迫于生计顶下整个店铺开始做生意，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当时正在读高三准备高考的我中午赶回来吃个饭后要替她守会儿店、让她打个盹、我再赶去学校上课。从此以后她再无节假日，唯一能歇息的时候就是过年当天关几个小时门赶到娘家吃顿团年饭，放下碗筷就匆匆赶回店里。那些年，我们也从未在大年夜看过春晚，全家团聚的夜晚我们一家四口都守在那十几平方的小店里忙忙碌碌。
在我的印象中她是无所不能的：挑扁担、拉板车、推石磨、骑三轮……我刚上班那年，她背着一大麻袋东西坐车来湘潭给我过生日，上公共汽车时被售票员拒绝上车、原因是行李过多。
在我们大家的眼中她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吧：早两年爸爸生病住院，我去送饭，老爸要我把别人来探病时送的榴莲等水果带回去，得知我并没有开车来医院时，他说：“那你别拿了，等你妈妈来拿，你拿不动。”我哈哈大笑：“我一个30多岁的人的体力难道还不如我那年近60的妈？”结果，回去的路上，我的小腿被榴莲刮出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手臂也因此痛了好几天。
当年村里的那个铁姑娘、我们心目中的女汉子，今天突然说“你是让我变成骆驼吗？”
不是我让你变成骆驼的呀！从我开始懂事起，你就是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形象，我一直觉得你是无所不能的，从未想过你也是被生活所迫、无奈之中被生活磨练成了这个样子；没有想过你也年近花甲、体力不支、力不从心；没有想到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你也在一天天慢慢变老……
细细想想现在的我，是不是也像当年的你一样，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让身边的人认为我也是无所不能的呢？你是被生活所迫，而我呢？是因为我从小就认为这是一个女人该承受的一切吗？承认自己的无能就是一种软弱一种耻辱吗？小妞曾经对你说过一句：“娭毑，你把我妈培养成了女汉子！”这是一种庆幸还是一种悲哀呢？
到了我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会不会也说“你是要让我变成骆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