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湘西有很多地方称外婆为“嘎婆”,很少听见本地伢子喊外婆,多数都喊“嘎婆。”
“嘎婆,给我2元钱买糖呷。”
“嘎婆,等我放假了,我到您家玩。”
“嘎婆,他们欺负我,您快来帮忙呀!”
“嘎婆,我肚子饿了,煮饭了啊。”
庆幸,我的外婆还在世,我也可以像个孩童一样喊:“嘎婆”,“嘎婆!”我的外婆已是88岁的高龄了,人已经进入耄耋之年,垂垂老矣。外婆的头发满是银白色,
脸上布满了皱纹,手像枯树皮一样,满是皱裂,牙齿仅存三两颗,背似满月的弯弓,走路拄着拐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动着。
每次回家看到外婆时我很欢喜,也很心酸,时光老人走得太匆匆,把我那灵活、勤劳的嘎婆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不论过了多少年,我觉得天下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走外婆。妈妈觉得用背篓背两个孩子不方便,就用箩筐担着我和弟弟,晃悠悠的行走在山路上,走走停停,奔向外婆的家。
外婆家有魔力,里面总是充满欢乐和温馨,就是再远,妈妈也不觉得累。一到外婆家,妈妈就放下担子,和外婆一道忙上忙下,永远不感觉累。
外婆很健谈,碰上谁都可以聊上一阵子,特别是在小溪边洗衣服的时候。外婆家门前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外婆常去那儿洗衣服,外婆边洗边跟村妇家里长短的闲谈,聊到高兴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很远都听见。而我在一旁跟小伙伴们玩水、摸鱼、捞虾,外婆洗完衣服,我的收获也颇丰,往往能捞着一小碗鱼虾。
晾完衣服,外婆就把鱼虾放在油锅里炒,放点红辣椒和姜丝,用小火慢慢炒,一会儿鱼虾的香气扑鼻,隔了百米都能闻到。
“外外(外孙的意思),鱼烧好了,快来呷!”
“嘎婆也呷,嘎婆呷我就呷。”我边说眼睛边盯住那散发诱人香气的菜碗。
“外外,我炒菜时尝过了,呷了两条小鱼。好呷,你多呷点。”
外婆其实根本没有尝,她就想要她的外孙多吃点,她的外孙也想要他的外婆多吃点。推来推去,到底是什么时候吃完的,谁吃得多,谁也记不住了。
去外婆家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打枣子。金秋来临,天气不闷热了,风也温和些,少了许炙热,有时候还夹杂着丝丝的凉气。这样的天气正适合打枣子。
枣树栽在村落后面的山坡上,远远望去,满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枣树。繁茂的枝间结满了一大串一大串枣子,红彤彤的枣子压弯了枝头,隔了很远就能闻到枣子散发出来的果香。
外婆年纪大了,不能爬树,立在枣树下,用竹竿打离地较近的枣子。左一竿,右一竿,枣子像雨点似的落下,不一会儿,地上铺满了一层枣子。
“外外,来捡枣子。”见只有树上的高枝头上没有打下来,外婆就要我先捡落在地上的枣子。
捡枣子拼的是速度和耐心,往往是外婆捡了大半箩筐,我才捡了一点点。在捡的过程中,我的手没有闲住,嘴巴也没有闲着,在地上挑选枣子吃。太熟的,有点软的不好吃,还带着青色的也不好吃。我专门吃刚刚熟透,还很硬,整颗枣子泛着紫红色的吃。只有这样的枣子才最香最甜。
“你这个化孙子,”外婆笑骂道,“叫花子喝水用调羹,穷讲究。呷颗枣子都还那么挑剔。”
“呷就要呷最好的,只有这样的枣子才有味道。我吐出枣核,含糊的回应着。
“呷好这颗,爬到树上去把尖子上的枣子摇下来。”外婆话音刚落,我就双膝夹着树干,双手抱着树干,弓着背,几下子就爬上了枣树的顶端。
“外外像猴子一样,爬得贼快。外外,慢点,小心点,不要摔下来。“
“晓得了。”
“我抓紧树枝狠狠一摇,枝头上的枣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一些打在外婆的头上,外婆也不恼,笑呵呵看着我。只有我的脚落地了,她才松一口气,继续捡着枣子。
毕业这些年,在人生的路上很是不顺,算得上饱经风霜,历经苦难。很多次都想放弃自己,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每当我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想起曾经的美好,想起我的嘎婆,我又释怀了,不由得充满了力量,加快了脚步。
“嘎婆,我的嘎婆,我的好嘎婆,你现在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