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写诗为耻,并不是我认为诗不美,或者写诗这件事本身很丑恶。而是对自己写诗时急于求成的心情感到十分羞愧。
诗就像女人的胴体一样,纯洁而美丽。但是我却不敢正眼看她,生怕心里生出污秽的思想来。
诗也像爱情一样,明媚、忧伤或给人动力。我也从来不敢妄想拥有一段美丽的爱情。我实在怕自己驾驭不了。
我诚惶诚恐,因为怕美好的东西毁灭,所以不敢触摸女人,不敢享受爱情,不敢写诗。
我小时候十分喜欢看《唐诗三百首》,以至于每天废寝忘食地读。每次听到有人提到李杜,我便走上前去插几句嘴。虽然李杜二人都是大家,但我总觉得,杜甫的诗里更多的是哀怨。而李白的诗更多的是豪迈与大气。“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这样的句子实在颇有韵味。
后来又因《声声慢》喜欢上了才女李清照。那种乱世佳人,那种浓浓的相思,那种柔情似水的嗔怨,深深打动了我。我一度认为,假如我生在古代,一定可以与她成为知己莫逆。
再后来,因为电影《唐伯虎点秋香》而读到唐寅的《桃花庵歌》,见识到他的志向,又变得十分厌恶李白。我觉得李白欲望太浓。他的诗虽然大气磅礴,但是戾气太重,不是真正的超脱自然。
再后来,到了高中时候,仅课堂上的诗词都背了几百首(大多数被老师强迫),而课外习题里遇到喜欢的诗也是随手记下,早自习提前去教室背诵。至那时,才觉得自己真正进了诗词韵律的大门。对于那字字珠玑的几篇,更是钟爱有加,走路的时候也在口里默念着,脚步也随着声音律动。那几篇有《过秦论》、《桃花庵歌》、《滕王阁序》、《离骚》、《小石潭记》等。
好的诗词作品,对仗工整,平仄有秩,意象新奇,思想深刻。但是比起这一些规定,创作自然也是很重要的。
超凡的作品,往往是即兴而成的。李白的大多数作品,皆是一时兴起泼墨挥毫。张若虚的随性之作《春江花月夜》更是孤篇横绝,达到了诗词创作的艺术和思想的巅峰。虽然推敲更具韵味,但是即兴的韵律,是无法复制的。
我有时候即兴写一首诗,时常觉得它的意境太过于平常,于是总是习惯雕琢。雕琢打磨完毕,我整首诗看下来,又觉得很多地方太过于抄袭前人。这更使我对诗有了羞愧之心。因为背诗太多,所以每次借用了古人的一些词句,自己总是了然于心。而诗里美好的意象又不是无限多种的,像风花雪月雨霜秋叶这些,我每次一写到,每次都觉得古人写得太好,自己写得太俗。我经常为了避讳而痛苦。
相比之下,我实在羡慕那些读诗十分少的人。他们写诗,总可以套用前人的优秀词句,自己还可以浑然不知,欣欣得意。他们还可以强说愁意,凭空生出相思之苦来。他们可以于万家灯火铁树银花之地流下寂寞的泪水来。如果那些真的是他们想要表达的感情,那他们可真是世上少有的孤寂清苦之人。
诗,不同于其它的任何文体形式。诗并不能雅俗共赏。有些俗人对于诗有极高的鉴赏力,那说明他们本身就心怀善心,是平静淡雅之人。有些诗词看起来俗不可耐,但是却广为流传,那说明它们的艺术成就已经到达了一种高度。
一些奇奇怪怪的意象堆叠起来,并不叫诗。几句俗不可耐的鸡汤拼凑起来,也不是诗。词藻华丽,不一定大气磅礴。而保持平常心,自然地表现出情感,即使只有一句话,一个词,或者一个字,那也能配得上叫诗。
诗最大的作用还是应用,是用来表达感情。一味地以诗来乞讨别人的赞美,并不是一个写诗的人应该有的心态。
我为写诗而感到愧疚,是因为不想跟一些庸俗至极的人干同样的勾当。点赞数并不是评判诗作好坏的标准,我希望所有爱诗之人都深深记住这一点。我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