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离开禹隐路,没走多远,雨灯就注意到了。
又来了。她心想,逐渐加快了步伐。
静谧的夜晚,无星无月,城市的近郊,四周了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投射出昏暗的光芒,雨灯的影子被斑驳的光影照得很长,在黑黢黢的阴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犀利地盯着。
雨灯的身体打了个寒颤,黑色的高跟鞋敲击着柏油路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远处偶有几声从居民楼里传出来的犬吠,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她再一次加快步伐,可尾随的脚步声也跟着提高速度,它如幽灵一般死死跟着雨灯。
最初意识到被跟踪是两周前,和今天一样,也是一个星月全无的夜晚。起初她以为杂音是自己发出来的,但当她仔细辨析之后发现这个声音和自己存在时差,它总是恰到好处地慢两个拍子,当雨灯放缓步伐的时候,声音就会微弱,当她加快步伐的时候,声音就变得急促起来。
雨灯在路过一辆停在路边的本田雅阁的时候,假装自己掉了东西,弯下腰来透过汽车的后视镜,一个黑影闪躲到黑暗中,失去了身影。
她吓坏了,倒吸一口凉气,疾步快走,后面的跟踪者则不动声色地紧追其后,恐惧和焦躁几乎让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总算是到了公寓,她急忙跑进去,钻进大楼的自动门,回头看去,昏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丝毫异样。
雨灯镇定地按下电梯键,为了尽量不暴露自己的地址,她先是坐到了自己楼层的上一层,再从楼梯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进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将房门反琐,重重缓了一口气,当她刚把悬着的心稍微放下的时候,电话铃突兀地响了起来,声音急躁、刺耳,划破了寂静的夜色。
雨灯抓起来,“喂,喂,喂!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阵杂音,对面全然没有任何话语,只是传过来一些白噪音,约莫30秒之后,对方就挂断了,雨灯就只能听到“嘟嘟嘟......”的声音。
她因为恐惧干呕了几声,立马回想起跟踪自己的陌生人,这通电话很有可能是他打过来的,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焦虑,如果真是跟踪狂,那这个人不仅确切地知道她的住址,连平时不太用的电话号码也了如指掌,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雨灯明白,她随时可能陷入到危险之中。
02
“你还不走吗?”高文涛悄咪咪地走到雨灯身边,弯下腰来凑到她耳边,“已经很晚了呢!”
雨灯沉浸在工作中,被他忽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她抖动了一下身体,急忙站起来,“啊,高总,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些设计图需要修改,很快就好了。”
“看来李思娣给你布置了很多工作任务啊。”他顾自说道,“明天我跟她聊聊,给你减减负。”
“不是的,工作不多,是我自己比较笨吧。”雨灯连忙接话。
“现在的后辈可真的很勤奋呢!”高文涛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眼睛直勾勾盯着,温和但蕴藏着些许的寒气。
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衣服领子。
“真是卡哇伊啊。”他有些陶醉,“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一定要跟我说呀。”
“谢谢领导关心。”雨灯答道,“如果我有不会的地方会认真请教的。”
“嗯,年轻人就应该有你这样的上进心。”他严肃地板起脸,“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不像有些后辈,连加个班都怨声载道的,你说他几句吧,他就跟你撂挑子,不像你,这么进取。”
雨灯尴尬地干笑一声,不知道如何接茬。只见他如幽灵般瞬移过来,两只手中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七月的夏天,雨灯穿着一条黄色的碎花裙子,裸露的肩背被一双厚重的双手按住,心里有些慌张,她稍微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要挣开这双手,但是对方如同一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高总!”雨灯提高音量,“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他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说了句,“感觉有点太瘦。”
随后他松开双手,露出一副歉意的表情,“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雨灯轻声说。
他心不在焉地在办公室徘徊了一圈,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办公室里除了雨灯,早就没了半个人影。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雨灯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回想起刚刚的情形,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双厚厚的、有些毛糙的手刚刚碰到了自己的肩背,这是不是一种揩油行为,雨灯觉得恶心,但随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只是碰了一下,自己也警告了,她这样想,心里轻松了很多。
她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有些酸痛,刚入职的她有很多工作需要学习,为了尽快进入状态,雨灯几乎每天都是最早到,最迟走的,用好友妙妙的话来说,她就是一只标准的社畜。
城市的夜晚不同于农村,到了夜晚除了星光还有街道上各个写字楼中散发出来的灯光,这些光源把原本黑暗的城市照得透亮,但是也让阴影变得更加黑暗。
03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事的到来!”高文涛满怀热情地说,“接下去,请新人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雨灯有些紧张,声音微微颤抖,“我叫徐雨灯,今年刚毕业,我很荣幸到威斯汀设计工作,以后恳请大家多多指教。”
威斯汀设计是A市的龙头企业威斯汀集团下属的设计单位,在当地小有名气,作为一名普通大学的本科毕业生,能在这里工作也算是在城市里扎下了根,雨灯非常重视这份工作,如果以后想要得到更好的职业发展道路,有一份在大企业的履历无疑是未来前行路上的敲门砖。
公司位于万象中心A座27楼,这里交通便利,属于闹市区,雨灯对工作环境还算满意,到底是大企业,她心想。
高文涛是威斯汀设计的主要负责人,也是雨灯的直属领导。
雨灯最初对他的印象还是在面试的时候,她记得高文涛是主面官,当时对他的印象不错,因为每当HR姐姐问一些刁钻问题的时候,他都会出面打圆场。
“小夏,我插一句嘴,”他说,“人家才刚毕业,还没有那样的专业性。”
小夏就是夏红芳,她扎着马尾辫,肌肤白净,当高文涛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她一副充满敌意地表情。
雨灯以为自己在面试中被刷了,没承想最终还是取得了OFFER。
迎新仪式之后,高文涛便把雨灯叫进了办公室。
“小徐,你对我还有印象吗?”他温柔地看了雨灯一眼,示意她坐下。
“我知道在面试的时候,你是主面官。”雨灯答道。
“我可是非常看好你的,当时的其他人对录用你表示充满疑虑,但我觉得总要给新人一些机会,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大学生。”
他说的其他人是不是夏红芳,雨灯心里猜测,但没有说出口。
“感谢领导的信任,我会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高文涛听了点点头,表示赞许。他起身,走到雨灯身边坐下来,“你不介意吧,我觉得坐在上面看着你会带给你压力,这样是不是会让你放松一点。”
他的胳膊挨着雨灯,反而让她感觉到更加紧张。
她挪动自己的屁股,想要尽可能远离一些,但是他也随之凑上来。她慌忙地环顾四周,心怦怦直跳。
“不要紧张,”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会顺利完成任务的,如果需要帮助你一定要来找我。”
雨灯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一丝略带暧昧的气息,这让她备受煎熬,她不知如何搭腔,只好说,“我知道了,谢谢领导关心。”
他凑近她的耳边,尽管有一线距离,但她还是感受到如同牲口般沉重的呼吸。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农村放牛的经历,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想笑,她觉得高文涛就是一头牲畜。
“现在工作可不好找,要珍惜啊。”他继续说,“在这里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不光是要靠努力,还需要有人提携。”
她被整得一头雾水,她只是想好好工作,先把技术学到位,“高总,我目前还没有其他的晋升想法,作为一个新人,我觉得首先要打好基础。”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尽管微弱,但雨灯还是捕捉到了,只见他径直站起身,“我知道你肯定行的,去工作吧。”
雨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李思娣朝她使了个忧虑的眼色,她似乎有什么话语堵在了喉咙口,但最终还是咽下了。
工作间歇,在茶吧,雨灯看到李思娣一个人倚靠在柜子上,手里捧着一杯刚出炉的咖啡。她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对方点了下头,然后顾自喝起了咖啡。
“我觉得美式不太好喝,”雨灯说,“太苦了。”
李思娣听了笑笑,“慢慢就习惯了。”
“前辈,”雨灯说,“你应该工作好多年了吧。”
“其实也就三年。”她说。
“在咱们公司,平时需要注意些什么?”雨灯轻声问道。
“嗯?”
“就是有没有什么禁忌,还有跟领导之间的相处模式之类的。”雨灯的声音很轻,确保只有李思娣一人可以听到。
她惶恐地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雨灯,随即把被子放到吧台上,“不要多管闲事就好。”
李思娣的声音有些生硬,她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只留下雨灯一个人在茶吧。
04
临下班的时候,雨灯约了妙妙一起吃饭,妙妙是雨灯的大学室友,两个人关系很好,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是从偏远的农村打拼到大城市的,在很多事情上都深有同感。
万象汇的三楼有一家炉鱼,这是雨灯认为比较适合都市白领的餐厅,她想起读大学的时候,要攒两个月的零花钱才能和妙妙一起来这里吃一顿,当时是为了庆祝妙妙成功当选为学生会主席。
在老地方,老位置,当两个人相遇的时候,会心一笑。
“我们徐雨灯美女今天请客,那我不得把你吃倒灶。”妙妙笑着说。
“吃吧,看看能不能吃死你。”雨灯回击。
聊起现在的生活,妙妙打开了话匣子,毕业之后,她自己做起了自媒体,凭借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据她所说,这是一个拥有知识就能快速变现的时代。
“我好羡慕你啊,”雨灯说,“自由,没有老板管着。”
“得了吧,你是不知道,没有商单,我每个月都要吃土。”
“可是还是很羡慕嘛,不用过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
“你就不要调侃我了,快说说,你今天找我来,肯定不是为了庆祝自己入职吧,是不是遇到麻烦事啦?”妙妙一语中的。
“也不能算麻烦事吧,”雨灯扭扭捏捏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就是有些困惑,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嗯哼?”妙妙说,“你不会被骚扰了吧?”
“啊,那倒没有,”雨灯吃了一惊,赶紧摇手,“你不要胡说,但是呢......这个......”
在妙妙的再三追问中,雨灯才把今天下午在领导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讲述了出来。
“这个倒也不算骚扰,”妙妙说,“但是苗头很不好,你要减少跟他的互动。”
“可是人家是我的直属领导,总要见面的。”雨灯面露难色。
“那你离开吧。”妙妙说。
“离开?”雨灯惊呼,“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况且可能人家是没有恶意的,或许这只是某种相处模式,改天我再问问其他同事。”
“可别!”妙妙阻止,“在任何单位都不要私下打听领导的事情,犯大忌的,你就是太单纯了。实在不行就离开吧。”
“没有工作,你养我吗?”
“养啊。”妙妙笑着说。
跟妙妙倾诉之后,雨灯心情好了许多,她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快,快速进入到工作状态,万事开头难,她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守住底线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伴随着手机中的雷雨声,她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05
跟踪狂出现后,雨灯就没有好好睡过觉。每当入夜,她都像是要经历一场醒不来的梦魇。原先雨灯想到妙妙那暂住一段时间,但转眼想到这或许会让自己最好的朋友也陷入到险境当中,便没有跟妙妙提起这件事情。
为了躲避跟踪狂,雨灯想了很多办法,起初她从在网上听从了一些人的建议,买了一些男性用品回家,假装家里有男人,即便是在回家的路上也会假装跟男朋友电话,告诉他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也尝试过打车回家,但这丝毫不起作用,那天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在公寓大楼的不远处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这更让她心惊胆战。
雨灯走到公寓门口,发现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上挂着一只塑料袋,里面有一盒好利来的蛋糕和一张米黄色的便签,上面写着:今天的你也很努力呢!
雨灯觉得恶心,她连同蛋糕和纸条一起丢进了垃圾桶。第二天,那个跟踪狂就在门口放了一个信封,里面写着:我一直在关注你。
雨灯看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跑进房间把门反锁,一遍遍检查衣柜、橱柜和床底,生怕有人在白天闯进自己家中,隐藏在某个角落。
雨灯有些神经质了,白天也是做筋做骨,神经高度敏感,她总感觉那个人无时无刻都在盯着自己,接下去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证明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那天雨灯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和地址的包裹,里面是几张照片,这是雨灯上下班途中的背影,雨灯彻底崩溃了,整个人神情憔悴。
不得已,她只好去警局报案,寻求帮助。
“我明白这肯定让你感到害怕,但是单凭这些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警官略带歉意地说道。
“可是那人跟踪我,而且还在我家门口放东西。”雨灯说着把这些天收到的明信片和照片摆到他的面前。
“徐小姐,对方这样的做法确实欠妥,但是我们无法冒然出动。”警察说。
“为什么?”雨灯追问。
“一方面他还没有真正从法律层面违法,只是送了你吃的,拍了照片,照片本身没有异样,如果就此定义违法,那私家侦探的所有行为都是违法的,其二冒然出动万一让他铤而走险,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警官详细地解释道。
“那我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担惊受怕地度过每一天,现在我已经无法正常入睡了,我只有一个人,到了夜里是会感觉到害怕的,即便是我在公寓里装了防盗锁也无法就此打消我心中的疑虑,而且我也害怕任由对方这样骚扰下去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雨灯担忧地看了一眼警官,希望得到更加正面的回复。
警官听了雨灯的话,陷入了片刻沉思,随后他说道,“徐小姐,你也不要过分担心,这样吧,保护市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我会就这件事情向上级领导汇报,最近增加在你所住辖区的夜间巡逻,如果发现任何可疑分子,我们会出手的。当然我也在这里提醒你,夜间尽量不要外出,尽量在晚上八点前回到家里,这也是对你自己负责任。”
警官的一席话,让雨灯些许放宽了心,长期焦虑失眠的她,那一晚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公寓楼贴出了告示,社区接到警局通知特意在此提醒广大单身女性尽量晚上早点回家,雨灯路过的时候仔细看了看,感受到些许的温暖。
她给那天的王警官发了道谢的微信。
不客气。对方回复。
06
“小徐,小徐!”
听到有人叫自己,雨灯逐渐把思绪往回收,她一抬头就看到李思娣歪着头看着她。
“你怎么啦,最近都在发呆?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雨灯轻声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李思娣说,“高总找你。”
“我?”雨灯有些惊愕,指了指自己。
“嗯。”李思娣点点头。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高文涛正在接听电话。只见他一直对着对话那头“嗯嗯哦哦”,还在本子上记着一些什么。
“你来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雨灯,“坐。”
雨灯听话地坐到沙发上,几分钟之后,高文涛挂断电话,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小徐,”他说,“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工作效率也下降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她本来不愿提起,但实在是最近被跟踪狂搅得神经分裂,从而导致了工作效率和质量的严重滑坡,面对这个他起初并不信任的领导,她也只能把自己近期的遭遇和盘托出。
她说完之后,紧张地看着高文涛。
“这样啊,”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是听说下东区近来有跟踪狂出没。”
雨灯心里一惊,“领导,你怎么知道我住在下东区?”
“奥,我看你的简历,”他移开目光,“作为领导,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雨灯没有多想,只是回了句,“哦。”
“下东区的警局,我有朋友在那,我帮你问问看,看看是不是可以帮到你。”他说。
“那真是太感谢了。”雨灯说。
她起初以为高文涛只是随口一说,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离开办公室之后,她甚至忘却了这回事情。
两天后一个自称陈警官的人给雨灯打了电话,询问她的近况,说起被跟踪的事件,说是会加大力度来处理这件隐患。雨灯听了,心情缓和了许多。
又过了两天,她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让她去做相关笔录。
“就是他。”王警官指了指那个人,“放心他看不到我们,只有我们能看到他。”
这个男人长得并不像一个坏人,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如果单独拿出来放到人群中,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有这跟踪的癖好。
“他是如何落网的?之前不是说没有犯罪事实无法进行抓捕吗?”雨灯问。
“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王警官说,“他所有的行为就好像是智商掉线了一样,明目张胆地对一个女孩实施了猥亵,女孩报案之后,我们就赶过来了,让我也感到奇怪的是他似乎就在等我们来抓他,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邪魅地朝我们微笑。”
“之后我们就把他带回了警局,还没有开始审讯,他就招了,顺便拿出手机,给我们看了大量的照片,其中就有关于你的,所以这才联系你,让你过来一趟。”
王警官把雨灯带到了证据科,透过跟踪狂的相机,雨灯更是吃了一惊,里面足足有4.5个G的照片,都是雨灯的,或是她在接待客户的时候,或是在商场中跟闺蜜吃饭的时候......这个人就仿佛在雨灯身上装了定位器和摄像头,几乎是360°全视角的偷拍。
“太可怕了。”雨灯说。
“徐小姐,现在没事了,人我们已经抓住了,我想今后不会有人来跟踪你了。”王警官说。
“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跟踪我?我跟他真的不认识,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这种跟踪狂是这样的,他们随机找猎物,通过一次次挑衅来让受害者突破心理防线,最终对他们实施犯罪,总之你现在应该是安全了,接下去可以好好生活了。”王警官说。
雨灯谢过王警官,刚准备走,有人把她叫住了,她回头是另一位警官。
“你是?”雨灯问。
“徐小姐,我们通过电话。”他笑着说。
“陈警官?”
“怎么样,问题都处理好了吗?”他问。
“都处理好了,非常感谢。”雨灯说着向他鞠了个躬。
“诶,哪里,哪里,你还得感谢你们高总啊,他说要我们多关注一下,建议我们加强夜间的巡查。”
“高总?高文涛?”
“是啊,我和他以前是同学,老相识了,他现在做得挺大,我们偶有联系。能成为他的员工,你真的很幸运啊。”他喃喃道。
雨灯赢了几声,便匆忙回到公寓,她原本不打算联系高文涛了,但转念一想,若是欠了人情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雨灯:高总,我的麻烦问题解决了。
叮叮......
高文涛:小事情,不足挂齿。
雨灯:谢谢领导,您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这几天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高文涛:哈,那你可算是欠我一个人情了,记得还呦。
雨灯: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
高文涛:吃饭,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今天晚上,雨灯踌躇了一会,然后回复:可以的。
雨灯找了一家相对来说自己可以接受的中端餐厅,位于维景国际的7楼,位置还算不错靠窗,可以看到云河路两侧的梧桐树。
“看来今天要让你破费了。”高文涛调侃道。
“这是应该的。”
雨灯跟高文涛聊了很多关于自己生活上的事情,包括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山村女孩蜕变为都市白领的。
“你的故事如果写出来,肯定很励志。”
“我的故事并不精彩,我相信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拥有更加丰富的经历,我读了那本《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那才是传奇呢!”雨灯笑着说。
这次高文涛一定要雨灯喝点酒,她不好拒绝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当他再一次往她的高脚杯中倒红酒的时候,雨灯制止了。
“高总,我不能喝了,我的脸已经发烫了。”雨灯带着醉意说。
“那就喝最后一口吧。”高文涛说。
她感觉自己已经喝醉了,神志有些许地缥缈,她的手摇摇晃晃的,脑袋也跟着晃动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不见了,身体也不听使唤。
“时间不早了,”雨灯说,“我得回去了。”
她站起来,身体歪歪斜斜的,走起路来有些踉跄。
“小徐,”他一把扶住,把手搭在她的腰部,“我送你。”
“不了,我自己可以的。”雨灯甩了甩手,想挣开他的搂抱,但是失败了。他的力道很大,犹如一只螃蟹把她紧紧夹住。任凭她如何挣脱都不好使。
她被高文涛裹挟着到了大厅,意识有些薄弱,似乎要昏睡过去。
“雨灯!”妙妙招手喊道。
“这里!”雨灯模糊地喊了一句,这才挣脱了高文涛的手,踉跄地朝妙妙走过去。
“你好啊,”妙妙说,“你就是雨灯的领导吧,她常说受你的关照,真的是太感谢了”
“哪里,哪里,那都是我应该做的,”高文涛的表情有些尴尬,“你是哪位?”
“我是她姐姐。”妙妙说,“专门来接她的。”
“啊,那真好,要不我让司机送你们?”他说,“实在是抱歉啊,本来只是想让她稍微喝一点,居然还喝醉了。”
“没事,我可以的,叫了滴滴。”妙妙说着搀扶着雨灯走到外面,消失在夜色中。
07
当雨灯酒醒之后,发现妙妙一脸责备地看着她。
“你说你,不会喝酒,逞什么能,而且还是跟自己的直属领导喝酒吃饭,你活腻了啊。”妙妙说。
“不好意思,我请他吃饭是为了感谢他。”雨灯轻声说道。
“感谢?感谢啥?感谢他吃你豆腐?”妙妙问。
雨灯这才把之前跟踪狂的事情坦白了。
“我的天!跟踪狂?!”妙妙一脸震惊,“那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我不是怕连累你嘛,万一你也被盯上了,怎么办?”雨灯说着挠了挠头。
“所以说这个高文涛利用社会上的关系帮你抓到了跟踪狂,然后为了报答他,你就请他吃饭,然后他为了让你显得有诚意,就让你喝酒......”妙妙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bingo。”雨灯说,“所以实在是抱歉嘛,在听说要喝酒之后我就给你发信息了,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雨灯说完,双掌合十,朝着妙妙疯狂点头。
“真是欠了你的。”妙妙一脸无奈地说道。
好在是有惊无险,这下人情也结清了,雨灯有种无债一身轻的感受。
08
“交给你一个任务。”高文涛说着从怀里掏出五万块钱现金放到桌子上。
“什么任务让高总一掷千金。”男人笑嘻嘻地说着,伸出手迅速把钱拿到自己手里。
“这个人,你帮我盯住。”他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照片展示出来。
“呦,来了新员工,长得还挺标致,一看就刚从大学出来,看着就鲜嫩。”男人说着咽了咽口水,“我好想尝尝——”
“不准动她,这是我的猎物。”他冷冷说道。
“OK,你提要求,我们来做,天衣无缝,保管帮你把她弄到手。”
“嗯。”他满意地点点头,“务必要吓到她,这样我才好出手。”
“高总真是深谙钓鱼之道啊。”男人说。
他笑了笑,“彼此,彼此。”
当他离开这栋老旧居民楼的时候,暗红色的夕阳把楼房的影子照得很大,整个区域都陷入在一片阴影里,似乎天然就适合隐藏罪恶。
他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的墙壁已经斑驳,白色的墙面开始脱落,这里早在五年前就基本荒废了,如今这里鲜有人住,成了X的秘密据点。
所谓X,其实就是sex的最后一个字母的大写,刚好跟中文拼音“性”的开头字母相呼应。X组织是一个从事违法偷拍的犯罪组织,近年来X组织把偷拍的女生裙底、走光画面高价卖给海外的非法机构,从中进行高额牟利。
高文涛有些得意,当他驱车离开的时候,脑海中还在一遍遍幻想接下去的剧情,他要准备收网了,从此以后在他的战绩中将再增加一件收藏品。
望着车窗外光怪陆离的街景,他的思绪似乎开始变得缥缈,现在这一切都要从几年前的一次偶然说起。
“高总最近都在忙什么,整个人精神状况很差。”吴天伟一语道破。
“诶,吴总,别提了,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婚姻也变得平淡,工作压力还那么大,哪像你活得潇潇洒洒,有滋有味,我看了你的朋友圈,日本之行,看样子很好啊。”
“还行吧,在大久保附近,现在都是女孩子,各个口味都有,只要付钱,你懂得。”吴天伟得意地拿出手机开始炫耀,“这些个都不错吧。”
高文涛笑笑,“还得是吴总啊,玩得花。”
“老弟,我给你推荐个好东西。”吴天伟一脸神秘的看了看他,“X,你晓得伐?”
“X?”
“嗯,你去看看,保管你满意,里面各种口味都有,都是素人,老刺激了。”他说着掏出手机非常娴熟地打开软件,“你看看,是不是非常精彩。”
“这些东西不会被发现吗?”高文涛问。
“不会,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这个不是所有人能接触的,都是老带新,非常可靠,我也是念我们之间的情分才推荐给你的,而且它还有其他功能,如果你看上哪个小姑娘,不好下手,他们也会出谋划策。”
“可是我有点担心。”高文涛有些疑虑,但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吴天伟的手机屏幕。
“不要有任何压力。”吴天伟笑嘻嘻地说道,“人们如何看待你,就是看你的地位,你的权力,你的金钱,只要你有钱有权,连一坨屎都可以包装成黄金,但是暗地里呢,我们不断地去寻找猎物,发泄欲望,你已经有钱了,你也应该享受这种快感,那种狩猎的快感。”
“狩猎的快感?”
“你不会不知道吧,人类最早是从采集狩猎时代开始文明进程的,只不过后来农业社会取代了采集狩猎,才最终导致了我们现在的文明形态,而我现在做的就是返璞归真,我是在实行老子的道,那是最原始的本能和欲望,只不过狩猎对象由野兽变成了美女。”
“这个......”高文涛支支吾吾。
“走!”吴天伟拉起他的袖子,“哥哥今天带你去大开眼见。”
两个人来到英伦国际,蓝色的荧光牌上印着一个中世纪的图腾。
“我们到这里做什么?”
“见见我的老朋友,你会大开眼界的。”
高文涛被彻底洗脑了,堕落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当他只要出卖自己一次,灵魂就彻底卖给了撒旦。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他把思绪收回来,停好车后,便回到家里。
“你回来啦。”妻子见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今天这么早,刚好可以一起吃饭。”
“我吃过了。”他冷漠地说。
“那你也陪我们一会嘛,在餐桌边坐一坐,儿子经常说很久没看到爸爸了。”妻子说着走过来,帮他脱去外套,放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从玄关处拿出一双干净地拖鞋,让他换上。
“最近读书怎么样?”他忽然问道。
“蛮好,就是压力有些大,老师说了多关注一下,男孩子这个阶段也很重要,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或许我们带他出去旅游一趟,放松放松。”妻子轻声说。
“你带他去就好了。”他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客厅。
“爸爸。”儿子从楼上下来,“你今天回来真早。”
他点点头,“听妈妈的话,不过考试不要有压力,考不好也不要紧,真的不行到时候出国去弄个文凭,我看韩国和日本一些学校要求不高。”
“老公!”妻子打断他的话语,“你不要总是出些坏主意。儿子完全有能力考985 ,211。”
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那你管吧。”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他径直走到自己房间然后把门反锁,开始到洗手间洗澡。
“啊,”他轻轻抚摸自己的身体,“雨灯,雨灯......我一定要得到你。”
哗啦啦的水声淹没了他的情绪,在一片珠帘中,他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
09
雨灯最近总算是能睡好觉了,自从跟踪狂被抓住之后,晚上回家也更加从容自如了,她开心地踩着轻盈的步伐,活脱脱像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
晚上她刚到家,正准备洗澡,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高文涛的信息。
高文涛:雨灯,有个项目很急,晚上能来加会班吗?拜托了!
雨灯:高总,现在已经晚上八点钟了,我过去不是很方便。
高文涛:这个月绩效给你加,云光设计公司有个临时的活,李思娣没有空,我找过她了,你来做的话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雨灯:临时的活?高总你的私单吗?
高文涛:诶,不是私单,公司员工不能接私活的,我就是卖一个朋友一个面子。
雨灯:可我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
高文涛:我的司机在你楼下等你了,开车的话半个小时就够了,之后我会让司机把你送回来,放心吧。
雨灯:可是,我有点不太想动。
高文涛:拜托了,拜托了。
雨灯:好吧。
雨灯失落地放下手机,加班是每个职场人最不喜欢的事情,除非是万不得已。但是作为一只标准的社畜,加班也是必然要面对的,面对加班除了挤出笑脸,还是挤出笑脸。
当她重新换上衣服走到楼下的时候,高文涛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了。
“徐雨灯,高总让我来接你。”
“谢谢。”
司机沉稳地开着车,一路上一言不发,雨灯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夜晚一束束灯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照亮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雨灯忽然有了一种幻想,她仿佛站在高高的云光大厦的顶楼俯瞰这个城市,仿佛整个城市现在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当她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高文涛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
“你能来真好,你就是我的救星。”他夸张地张开手臂,然后疾步走过来,似乎想要拥抱,但是雨灯躲开了。
“没事,我应该做的,这不是契约考核里写了要完成领导交办的其他事情嘛,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雨灯略显调侃地说。
“你真的是个好孩子。”高文涛笑笑。
“什么活这么急?”雨灯问。
“不急,不急,我发给你。”高文涛漫不经心地说。
“就是把一个文件解压?”雨灯有些愤怒,“这么一点事情,你居然把我从家里叫过来?”
“诶,你冷静一点,”高文涛摆出消停的手势,“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雨灯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虽然你是领导,但是这样也太把员工当猴耍了吧。”
雨灯说着拎起包包准备走,她气呼呼地看了高文涛一眼,他真的太过分了,雨灯想。
“你说得对,不应该耍你,我道歉。”他略带歉意地笑笑,“喝点水吧,可乐还是矿泉水,我去给你拿。”
“可乐吧,是有点渴了。”她说,“但我不会因为你给我拿可乐就会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高文涛笑嘻嘻地从吧台取出一罐可乐,“听说甜味可以分泌多巴胺,让人心情愉悦。”
雨灯接过来,直接打开,“咕咕咕”地喝了几口,她放下瓶子,“我先回去了。”
当她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空空的,仿佛脑袋从头上消失了,接替脑袋的是一团粉色的云朵,紧接着,雨灯的身体也仿佛开始融化,变成一坨软踏踏的柚子,她用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黑暗不可避免地向她袭来。
10
雨灯感觉自己被杀死了,这种死是精神层面的。
雨灯之所以睁开眼醒来,是因为感觉到了一阵剧痛。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场景全然是陌生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暖黄色的洞灯,厚厚的深蓝色窗帘死死地把窗户遮了起来。
她躺在床上,这是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平时如果躺在上面肯定会觉得很惬意,但此刻她只能感受到恐慌,身体的各项知觉还没有彻底恢复,她能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她麻木的身体上蠕动。
她感觉头痛欲裂,下腹部的疼痛一点点让她的神智恢复过来,眼前的画面让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不可能,她心里哀求道,千万不要是那个人。
床头灯和洞灯都亮着,整个房间灯火通明,她用余光暼到不远处的写字桌,那里有一台相机正在闪烁着,她感觉到胸口一阵恶心,恐惧遍及全身,这不光是被侵犯,所有的一切都被录了下来。
她的神志恢复了一些,喊了声,“好痛,好痛!”
“痛吗?那我换个姿势。”对方冷冷说道,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雨灯试着挪动自己的身子,但是整个人都被对方死死压住,“请你停下,快停下!”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很快,很快,我还没有好......”那人不耐烦地说。
“我想上厕所,”她哀求道,“让我去趟洗手间。”
那人听了不情愿地挪动身子,从雨灯身上下来,没有带套的生殖器明晃晃地显露在空气中。
雨灯惊慌地爬起来,尽管身体还没有完全听从自己的使唤,但她还是连滚带爬地跑进洗手间,然后把门反锁,恐惧已然凌驾在她的头上。洗手间非常干净,洗手盆上面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她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镜子里,浑身上下到处是红色的淤痕,下体还残留着些许的血渍。
她看了自己憔悴的模样,忽然感觉到一阵的恶心,她两只手撑扶在白色的马桶上,疯狂干呕,很难说是因为对自己现在的遭遇感到恶心,还是因为迷药的副作用。
必须要赶紧逃离这里,她想。她把洗手间的浴袍穿在自己身上,打算打开卫生间门之后,赶紧跑出去,然后进行呼救。
当雨灯打开洗手间门的时候,高文涛一脸猥琐地堵在门口,他似乎预判到了她的小心思,他痴迷地笑了笑,接着强行把她拖回到床上。
她想反抗,但是对方的力气太大了,他粗暴地掰开雨灯的大腿,尽管她多次哀求“请你放过我吧。”
雨灯再一次被强暴了,随后他按住她的脸想要亲吻,雨灯扭过头,把脸死死埋进被褥中。他阴邪地笑了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一句倒是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雨灯却感受了身体的摧残,当他强行跟自己发生关系的时候,雨灯感觉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她想象自己以这样的状态惨死在酒店,如果被人发现,那会是怎么样的悲剧,她想起老家的父母和姊妹,想起妙妙,泪水就不断地往外涌。
活下去,她想,我必须先活下去。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浸泡在一处黑暗的海水中,冰冷刺骨,身体在不停地颤抖,膝盖和大腿骨都隐隐作痛,她仿佛被克苏鲁粘稠的触须绑住了整个身体,她一动不动,只能依靠恶魔的些许慈悲。
“请你带个安全套吧。”她哀求,“我可能到排卵期了。”
“等会去买盒避孕药。”他满不在乎。
时间在此刻停滞了,可以说度秒如年,雨灯想,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如果这只是一场梦。
现实的疼痛一遍遍揭开她的伤疤,让她直面自己人生中的至暗时刻,让她正式现在的处境,她现在作为一个猎手的猎物,正在被无情地分食。
随着他生殖器的疲软,他趴在雨灯的身上喘着粗气,这是何等的罪恶,那是最肮脏的东西,雨灯心如止水,冷冰冰地躺在床上,瞳孔涣散,如同一具尸体。
“很嫩。”他笑嘻嘻地说,“不要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我知道你肯定也很爽。”
“变态!”她哭着说。泪水再一次充盈了整个眼眶,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崩落,像一块巨石奔向无休无止地远方。
雨灯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念头,想到无数种可能,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女生,这一切无疑是灾难性的,有时候雨灯感觉社会还是有点不公平,女性只要被侵犯最终不光要自己承担后果,还要面临社会上各种声音的质疑,她之前看过很多类似的新闻,那些网络语言如刀子般直指受害者。
“她穿成这样,很明显自己也有问题。”
“一个巴掌拍不响。”
......
雨灯感觉诸多的网络语言正在朝她蓄势待发,正准备来势汹汹地把她弱小的灵魂吞没。
除了忍受和示弱,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她想。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种可能。
她环顾四周想找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是吧,”他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手机给你放在办公室。”
“我不会蠢到带一个有手机的女孩来开房。”
“没有找手机,”雨灯说,“我的其他个人物品呢?”
“等会自己找。”他冷漠地说,然后走到写字台拿起相机,“这里有我们爱的证明,你会保守秘密的对吧,如果你乱说的话,我会把它曝到网上。”
他说着走到卫生间,雨灯看到门锁了起来,里面传出来“哗啦啦”地水流声。
她赶紧爬下床,开始寻找自己的物品,衣服、短裤都在,当她看到包包之后心里闪过一丝欣喜,里面尽管没有手机,但是有一只录音笔,那是妙妙送给她的入职礼物。
“你为啥送我一只录音笔。”雨灯把它拿起来,“一点都不实用。”
“你跟我说过你的直属领导想揩油,这个东西是用来保护你的。”妙妙说,“现在职场性骚扰已经成了社会话题,不光是普通人,就连女明星也深受其害,你还记得台湾女作家林奕含写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吗,就连女学生都已经成为受害者了,有一只录音笔,随时放在包包中,当男上司用语言挑逗你的时候,就可以录下来,作为将来的呈堂证供。”
“我可一辈子都不想真的用到它。”雨灯略显嫌弃地甩了甩这只笔,“但是我很感动,谢谢。”
“大恩不言谢。”妙妙说,“为了报答我,请我吃顿大餐吧。”
雨灯看着录音笔慢慢把思绪转回来,她打开录音功能,然后放回自己的包包,这支笔的外形跟普通圆珠笔并没有两样,所以没有被发现。
洗手间的水声逐渐停止了,高文涛披着睡衣走了出来,看到雨灯他有些吃惊,“你还在?怎么还要来一发吗?”
雨灯笑了笑,“你就不怕我去告你吗?”
“你不会的,”他一脸得意,“除非你已经做好跟全世界公开自己的遭遇,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得多了,一旦公开,你的未来将受到巨大的冲击,我想你舍不得现在的工作和生活。”
“可是我是被迫的,而且你又下了药,属于迷奸。”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露出凶相,“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会调整你的职级把你从K5调到K8,你不吃亏。”
“难道升职级就那么容易吗?”
“当然,在威斯汀设计我说了算。”
“那按照你的说法,还有其他人有类似的遭遇?我们单位的?”
“嘿嘿,小宝贝你现在就开始吃醋了,”他猥琐地笑笑,“很多人都被我征服过,或者处于自愿或者出于胁迫,你学学她们吧,不要搞什么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就是睡个觉而已,跟谁不是?”
雨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为什么盯上我?”
“猎人寻找猎物不需要什么理由,”他说,“从你面试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筹划了。”
“所以......”她倒吸一口冷气,“跟踪狂的事情跟你也有关系?”
“要不说你是个聪明人呢,徐雨灯。”他放肆地笑了笑,“确实是我安排的,说到底这就是一场游戏,一场猎手与猎物之间的追逃游戏,只不过你是猎物而已。”
雨灯觉得可笑,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一条不知不觉上钩的小鱼,从入职开始,自己此刻的命运就已经被刻画好了,那时候真该听妙妙的,感觉不对,直接辞职。
他走到门口,对雨灯说:“不要忘了吃避孕药,房间我已经付过钱了,下午两点前退房就可以了。”
当房间中最终只剩下雨灯一人时,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她瘫坐在床上不知所措。最终她放声痛哭,哭声如同一曲充满哀怨的琵琶曲,一丝一丝拨动着雨灯脆弱的心弦。
她艰难地拿出录音笔,把刚刚的对话重复听了好几遍,每一次都仿佛是一场艰难的考验,这仿佛是在不断地把想要愈合的伤疤揭开来,让她感觉到恶心。
她强忍着悲愤,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瓶冰露的水,把水倒干净,只留下一只空瓶,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洗手间,用短裤擦拭下体,保留残留的精液,然后蹲下身来用矿泉水瓶子接了自己的尿液,如果确实是被下药了,通过尿液应该能检测出来。
一切处理好之后,她用酒店的电话打给了妙妙。
11
妙妙赶到的时候,雨灯正瘫坐在地毯上,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见到妙妙,她先是笑了笑,随后就哭了。妙妙赶紧走上前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哭吧,我陪着你。”
她被妙妙搀扶着,然后离开了酒店。由于担心自己正在排卵期,她想先去买一盒事后的紧急避孕药,酒店附近的几家药店都告诉雨灯,没有得到医生的许可是不能配药的,因为避孕药不属于OTC。
她的情绪是异常脆弱的,但她还是强忍着,每次当她在药店开口要买避孕药时,内心就会焦躁万分,她不敢去直视药剂师,即便她们都是女性。
在医院就诊的时候,本来她可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整个人都感觉到精疲力尽,突然而来的空洞感更是让她生不如死,只要一闭上眼睛,她似乎就能听到那禽兽变态的笑声,眼前闪过的所有画面都是她在苦苦哀求,那是一种心灵上的疼痛,或许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被抚慰,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被治愈。
她一言不发地坐着,妙妙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你哪里不舒服?”医生问。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医生。
“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雨灯说,“我想配点紧急避孕药。”
“什么时候避孕失败的?”医生追问。
她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茫然地看了看医生,“求求你了。”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女孩子还是要注意私生活。”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一路上雨灯一言不发,猛烈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有些恍惚,她陷入无限的自责之中,她甚至怀疑在潜意识里面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高文涛有家室,她是不是真的会介意跟他发展一段感情?
当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妙妙一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吧,你在想什么?对于这样的禽兽,我们一定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她“嗯”了一声,然后走到洗手间,当热水从花洒中喷洒出来,淋湿她肌肤的时候,她一遍遍清洗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伤害都涤荡干净。
白色的水珠从她的肌肤上弹落,一颗一颗混杂着泪珠,她把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泣不成声。
当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妙妙告诉她,睡着的时候身体一直在颤抖,全身上下都在冒汗,枕套和被褥都湿漉漉的。
12
要把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这对于任何人,尤其是遭遇性侵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炼狱般的折磨。
雨灯感觉每一次回想的时候身体都会不自觉地产生疼痛,可能身体也在以这样的方式警告她赶紧翻篇。
有些伤害难道忘却就不存在了吗?她这样想,哪怕真的遗忘了,但是受到的伤害却依然是真实存在的,那些被压制的回忆会以梦魇的形式一遍遍在睡梦中返场,告诉她这一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在妙妙的鼓励下,她才最终鼓起勇气走到警局报案,并带着她之前已经收集到了相关证据。
她心里是抗拒报案的,妙妙说这是绝大多数人不会选择一条道路,因为报案意味着要把自己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还原出来,她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时的各项细节,还会遭受不断地询问,这样对任何一个内心脆弱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在生活中,有很多人都遭受或曾经遭受职场性骚扰,大多数人选择缄默,不光是因为曝光之后会对自己原有的生活产生重大影响,更重要的是接下去将会面临无数网友的追问,这就如同一个大型处刑现场,受害者需要一遍又一遍去解释,一遍又一遍去回忆那些让她难堪的、精神崩溃的往事。而那些施暴者也是拿捏了这种心态,才屡屡逃过法律的惩罚,变得更加不择手段。
警局的同志很贴心,当他们听说是涉嫌强奸的案件,找了有经验的女警官过来做记录,这让雨灯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跟同性聊起自己的悲痛遭遇心里的抗拒程度会减少很多。
她一遍遍回想起当时的整个经历,那简直就是在地狱,她详细地复述每一个经过。每一个自己能回想起来的细节。女警官紧紧握住雨灯的手,一遍遍告诉她,你是我见过的少有的坚强女性,我们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雨灯的手是如此的冰凉,当她终于把一切笔录都做好,提交完证据之后,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泪水早已枯竭。
“近年来,职场性骚扰已经是个公共话题了,”女警官说,“可能之前绝大多数女性在遭受巨大折磨的时候都选择了三缄其口,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进行反抗了,这是社会的进步,徐小姐,你做得很好,坏人必定会受到惩罚的。”
接下去的日子就是等待,雨灯提供的证据非常有用,几天之后,高文涛就因为涉嫌强奸被警察带走了,据说带走的当天他还在参加董事会。
随着案件的侦破,高文涛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且牵扯出了X组织,在警方的努力下,这些危害社会安全的个人和组织都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李思娣在高文涛被捕之后给雨灯发了一条信息,“你真的很勇敢,对于这样的遭遇,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我觉得我应该像你学习。”
李思娣单独把雨灯约出来,在一家名叫逐流咖啡店的见面。
“他最终自食其果。”李思娣说。
“是啊。”雨灯说,“尽管这两天我过得很艰难,但是这个结果是我最期待的,我终于可以把这件往事翻篇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你真的很勇敢,我就不敢,这一点我不如你。”李思娣低下头,轻声说道。
“有的人会因为苦难而放弃自己的人生,但我不一样,我想破茧重生,去迎接一个全新的自我。”雨灯说。
李思娣告诉雨灯,在她刚入职的时候也遭遇了性骚扰,但最终让她闭口不谈地是高文涛给了她很多“好处”,职级升了,一些好项目也会优先给她,这让她逐渐依赖上了这个恶魔,心甘情愿地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尽管她知道这个恶魔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做人的底线,但她依旧无法自拔,随着高文涛的锒铛入狱,她终于可以摆脱那个恶魔,结束这一段本就不正常的生活。
“我也会离开,”她松了一口气,“我终于自由了,雨灯,谢谢你。”
两个受害者在此刻相视一笑,内心的伤痕被治愈了一些。
“以后要更加勇敢,我期待在未来某个阶段与你重逢,希望那时候我们都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雨灯说。
离开逐流咖啡店,阳光正好,在街道的一个花店里,鲜花被整齐摆在门口,那些五彩斑斓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雨灯穿着白色的衬衣,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她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温暖的阳光透过苍穹洒下金粉,她望向天空露出了久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