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有什么春天的迹象,但风就真的不一样了,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特别想哭,我知道我是被自己而感动的。”
燥热沉闷的天气让人怀念春日的和煦日光,好天气总让人觉得要发生好事情。想起王彩铃,把《立春》又找出来看一看。虽然模样丑陋,但王彩铃的内心独白却都十分动人。印象里文艺青年都颇有气质或是特立独行,至少像黄四狗,皮衣牛仔马丁靴,辅以长辫子,本事真假大小先不论,扮相上总过了关,而不是王彩铃永远叉开腿的中年妇女式走姿。
这样一个,大龄、丑陋的小县城女教师天生好嗓音会唱歌剧,因而在小城里自恃清高,自诩中央歌剧院在调她,要唱到巴黎歌剧院去,私下里却可怜兮兮祈求骗子办北京户口,为省钱等音乐会开场二十分钟才买票。
可是这样的她我憎恶不起来,也丝毫不同情。她不是真心爱歌唱,不过是享受和歆羡高高在上时别人的仰慕感,实际上,挺庸俗的。她才华不俗,却屡屡不得志,我却也不同情,大概是因为她视世俗和艺术水火不容。
人是总要有点理想,年轻时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一股劲的想要出人头地,可等年岁渐长,还是一事无成,再一意孤行,没有对自己的能力有恰当的评判,只能像王彩铃这样悲惨。不甘庸俗,不愿在这城市发生爱情,对身边人不屑一顾,周瑜的追求她看不上,喜欢的画画的黄四狗看不上她。自以为与考美院数次失败的黄四狗惺惺相惜,谁料对方根本无意,对她,对艺术也是。她俩最相像的就是庸俗,把艺术作为显示自己身份的台阶,为了生活才选择艺术,而根本不是热爱艺术。凭自己的才华在小城好好过日子不是很好吗?起码不用胃疼的翻来覆去找不到药得去邻居讨药吃,也不用夜夜听着邻居的甜蜜而独自凄凉,何况,自己大龄还不美。
不过王彩铃总要好过黄四狗。王彩铃在歌唱上确实有才华,而黄四狗天天作画却连初试都过不了,画王彩铃人体时听到隔壁夫妻交好声只能借助音乐来专心,很业余,在烂醉如泥和王彩铃发生关系后,竟当众打了她,觉得自己被强奸了,一气之下去了深圳,人品上也说不过去。黄四狗把艺术当工具,却没有真材实料用好这工具。
真正与艺术交融的是胡金泉,跳芭蕾的男人,也是最让我恻隐的一个。他没想过要跳到北京或是巴黎,只是年轻时就是迷芭蕾,一跳就是十几年,为了芭蕾,很纯粹。但我觉得他比王彩铃可怜,王彩铃还能抱着调到北京的希望趾高气扬,而他,却是小城人喉咙里的一根刺,因为他是跳芭蕾的男人,是大龄不婚的同性恋者。为了证明自己,试图侮辱丈夫嘲笑过自己的一个女学生,最终因强奸未遂入狱。在王彩铃探监时,在铁栅栏那边立起脚尖,头高高扬起,笑的很灿烂,一转身,心伤的王彩铃已离开,看见狱警,只能落寞的伸出双手,铐上手铐。
现在这个无处不竞争的社会,很难像胡金泉这么纯粹,却不乏像王彩铃这样“作”的人,自恃才华,自命清高,有几次成家过世俗平淡从容日子的机会,却心高气傲的都拒绝了。于是,一年又一年,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直到看到高举鞭炮的母亲,扭头说“新年好”时,才觉得世俗其实挺美,与艺术根本不是对立。会生活的人,也必定有艺术化在胸中。
后来,决心帮助癌症女孩贝贝实现唱歌梦,最后才发现也不过是骗局。到底贝贝这样的人才更适合社会的竞争,没有北京户口,没有人脉,成名这么难,没有点计谋怎么行。
最终,她领养了孩子,介绍小凡名字时特意提出是,平凡的凡。大概自己这为数不多的几十年明白的太晚,多数的我们还是平凡的,也要懂得平凡,接纳平凡。最后和小凡在天安门广场的一幕温馨动人,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王彩铃大笑的样子。唱着童谣,体会着为人母的温情,这一幕比她在歌剧院歌唱更有感染力。当初她不屑的世俗、伤害她的世俗,现在却是实实在在温暖着她。
“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又什么事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就觉得自己错过了点什么。”
这样的心境,想来想去,也就这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最接近。所谓不媚世俗的文艺青年,也许慢慢会明白,世俗才是救赎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