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梦想的,那天ta问,你还想去哪里,我说,陶斯卡纳这个名字听了那么多年,不如去看看吧,于是就上路了。
一路向南翻过阿尔卑斯山脉的崇山峻岭,到了南提绕,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嘎达湖。
绕湖散步,真是山清水秀,查看地理位置,还在意大利北部山区,离陶斯卡纳还有几百公里,与其疲于奔扑付,不如来日方长。
嘎达湖虽然美却是旅游胜地,游人如织,不是我们的理想,于是我们回转,进入茏芭黛山区。
其实每每说起意大利,都是那些耳熟能详的城市。第一次听说茏芭黛,还是因为这里的某个地方是欧洲首个新冠爆发点,新闻上说茏芭黛贫困地区。
当车子在山区盘山公路上行驶,雾气飘进车窗,似乎伸手可触的峡谷两壁不断变换高度和景致,才知道这个拥有原始林区和珍稀动物的地区有多美多辽阔。
所到之处也完全没有游人,通常南提绕地区是讲德语的,路标和广告牌都是意德双语,这里却不是,正对了我们非网红打卡的寂寞游口味。
入住一个高山葡萄酒庄园,主人连英语都不讲。可是没关系,我吃到了久违的青杏子。
徒步了一整天,晚上主人在客厅里等我们,打开谷歌翻译,聊到一瓶红酒喝尽。
下山在小镇中心依靠谷歌翻译和手语吃到了原味比萨和无过滤啤酒。
下一站误打误撞的住进了高山农场,也多亏了谷歌地图,否则都以为地址弄错了。
上帝之爱
高山农场坐落在海拔1460米高山区的最后一个村落,房屋零散分布在不同的alm。远看甚有诗意,到达却需要勇气,最后的几公里我干脆闭上眼睛静关呼吸,把生命直接交给车子和驾车人。
伟斯宝农场是倒数最高一家,有百年历史,本以牧业为主,到现在第三代,牧业只是精神价值的存在,农舍出租给我们这样寂寞游的旅人和徒步爱好者,主人是孙辈的丹尼和米夏,丹尼是专业徒步导游,米夏是建筑师,所以农舍颇有风格。
入住也颇为简单,钥匙在门垫下面,自取。相邻的门口放着厚重的徒步鞋,也是可信之人。
当咖啡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来的时候,我正翻阅着茶几上的农场史记,为一个小生命动容。
他的名字叫上帝平安。
他的生命之有4 年。
这个11兄妹中最小的男孩,一个清晨和哥哥一起赶牛上山到草甸,然后他自豪地说知道回家的路就欢快地跑下山...
也许是蝴蝶迷惑了他的眼睛,也许是松鼠把他带去了秘密的树丛...
上帝平安迷失在回家的路上,任凭家人寻遍密林,兄妹喊破寂静,他再也没有回来。
一年后他小小的遗体被发现,那个4岁的小生命曾经不肯放弃,勇敢的地攀爬500米荒林,饥寒交迫,在海拔2000米的一片树林边倒下。
在徒步的路上,经过一个休息长椅,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一束小花,上帝平安一直在这里讲述他的故事。
也许上帝真的是爱他的,在那个命运多劫的年代,每个人都经历了各自的苦难,天堂肯定会平安一些吧。
后来的人也没有忘却,把他的名字重笔写进家族史,那是母亲的失子之痛,是兄妹难释的情怀,是万语千言,就像挂满房梁和墙壁的千支牛铃。
饭馆和蘑菇
高山的阳光确实浓烈,虽然近晚,还是灼灼的,而风却凉凉地吹着,走在路上,路边是深深的草,觉得上帝平安就在眼前。
忽然一声惊叹,两双驻足,一个长式势正好,硕大的见手青,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们。
去年捡了很多这种蘑菇,非常美味,学名叫巫婆菇,前几天发现有牛人叫它见手青,更确切些。通常10月是旺季,现今五月天,真是难得,吃货的好福气。
见手青让上帝平安在我的心里淡了些。
第二天决定去村里唯一的餐馆看看,就在小教堂的旁边,再走几步就是一个很小的学校和托儿所,托儿所上边是高山索道的站点,花15欧可以下去到市中心,也可以去山顶终点站。
饭馆颇为简单,木条作的长桌, 板凳可以坐6个人,上面铺着花色各异半旧的垫子。
我点了炖羊肉,上来一个大铝盆,它想起小时候的洗脸盆。那么多肉和骨头,我有点遗疑惑就问是不是单人份,老板说尽管吃,他还有一份给其他的人...
羊肉很好吃,就是有点咸。饭后老板直接举着个托盘来了,上面是十几种餐后甜酒,装在形状各异的饮料瓶里,放在桌子上,要哪个和想喝多少随便吧。这种酒通常三五欧一小盅的。
天快黑的时候,从餐馆回伟斯宝农庄的路弯弯曲曲,一路上坡,实在走不快,就边走边採吃一种酸草。
因为羊肉咸喝了很多水,所以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肚子鼓鼓,晚归途中的大绵羊,走走停停。
再遇上帝平安
徒步高山区,有修理平整的带路标的路,旁边又总是有一些践踏出来的小路,时而穿过树林,时而塝溪而行,是我们喜欢的路。
走着走着,小路到了尽头,前面是荒芜丛生的林草混杂地带。以为两个大活人,也颇有点徒步经验,穿过这个林带自会和主路汇合。
事实是那个小路是山羊踏出来的,除了几撮羊粪球子,我们精疲力竭,任何生物的足迹都找不到了。就这样彷徨地朝自以为是的方向攀登了一个小时,也没到主路。越走越荒芜,我俩互相安慰,休息了几次来安定神经。
终于穿过过膝的黎草,远远地看见明晃晃的人行道,就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可是草太深了,脚不断地陷进不明的深坑,那条路好像永远也到不了。
3个小时后,终于脚踏实地,心里有说不出的后怕和感激。
下一个长条椅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坐下,我把上帝平安的故事讲给他,这次他也同样心有戚戚,我们似乎看见那个四岁的小男孩如何轻而易举的从主路偏移,如何充满希望的攀爬,如何绝望地呼唤求助,又如何力不从心到倒下,只想休息一小会儿,却再也无力爬起来...
后来我们又经过了上帝平安的十字架,驻足,心里无比凝重。
遗嘱
在徒步的路上,还心心念念地想找个见手青,也许有个小巫婆在林边等我呢。
快到山顶的时候,在一棵树下我採到好几个形状有点怪的菌子,颜色让我联想到灵芝,所以就忍不住尝了一小口。
无味, 但是形状确实有点怪异, ta就去问谷歌了,谷歌说剧毒。
我只好把它们都扔了,虽然有点惋惜。然后继续赶路。
忽然ta问,你真的咽下去了吗,以后记得尝什么东西一定记得吐掉。
走了几分钟,忽然又叫停,休息了一下,ta若有所思地说,“我的意思是说,有一种可能是你中毒了,每年都有很多人中毒呢,如果真得发生,我会把你背下山去...你...请告诉我你最后的愿望吧”。
我...我真的面临生死了吗?
“还有...你有没有理想的安身之所?”
我...大哥,我真得没觉得这么严重啊!?
于是我办开玩笑的说早晨经过的教堂边的小墓地不错,俯瞰人间。
“哦是不错,但是好像满了没空位子了”.
“那我就告诉你女儿实情吧,而且如果你们俩都愿意,我也可以领养她,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去找她的爸爸或者教母”
我...我忽然觉得真的要死掉了
于是就这么出人意料地我在南提绕的一座高山上经历了一个小男孩之死,而且又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
所以死忽然变成真实的存在,那就来聊聊这个话题吧。
我情愿死在爱人前面,因为面对爱人的遗体,肯定是一件极其折磨的事情。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不在,只见了她老人家的坟墓,这和直面遗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 常规来说不会的,据统计女人活得更长久”
所以谁会理解你的小女子情怀的,这个世界没有人,临死了也没有人。
没有人搂着你的肩膀像期望中那样安慰你,而是提供人间清醒的数据,哎。
可是女人发嗲哪那么快放弃,快要死了也不会,
“可是人家不是服毒了吗!”
还没等直男反应,心里一只惊鸿猛然飞起,“这怎么行, 儿女还小啊,他们还需要我呢.."
于是我倔强又固执地想,“我才不会死去,我的孩子也没有那么悲催的命运”
于是我默然起身,拍掉裙角的尘土,继续赶路,“我才不会死呢, 绝不“。
晚上ta举着一杯酒过来说庆祝转危为安,我对他眨了眨眼睛。
后记,徒步下山的时候我们选择坐缆车直到市中心,车票打出来才发现没有现金了,又不能用卡付款,头发凌乱的管理员说,“上车吧,下面终点站拐弯有银行,取了钱直接交给站点的任何人,抢请转交上面的马努”
归程
10 天很快就过去了,陶斯卡纳没有去到,但是结识了茏芭黛,她就像一个初醒的美人,丰乳肥臀的横卧南提绕边缘,跨2个自然保护区,有看不尽美景和淳朴的民风,让每个经过她身边的人连连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