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伊始,我还是小镇上那个什么都会信的小姑娘。江南的水将我孕育的即多情又善感。
我十八岁遇见许逸,觉得他什么都好,喜欢得很。
许逸是我的油画老师,不仅油画画的好,还长得很帅。在同龄孩子中,我算晚熟的,别的同学已经初识禁果。而我在遇到许逸的那一刻,方才明白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一见钟情。心里发了芽,然后就想让它开花。
少年时画画,不过是为了应付我的母亲,但好在也算有童子功。所以遇见许逸后,在画画上我便开始下功夫,在他那里,我勉强也能及格。
许逸是个很平和的人,所以平时他也能和我们闹到一块儿。我家与他家住在同一个方向,因这个原因,我便再也不让我妈来接我了,每天搭乘他的车回去。一辆粉色的小电瓶车。许逸说那是他前女友留给他的,她前女友跟一个高富帅走了。
“那高帅还能比你高,比你帅。”
“其实都没有,比我富就够了。”
“你前女友可真没眼光。”我坐在许逸的后座上望着他干净的后脑勺说。
然后听到他呵呵的着说:“你这不也否决了我嘛!”
“我的意思是,她放弃了你,才是最大的损失。”
“你还小,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我撅着嘴,最不喜欢他拿我小说事。
高三的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我就要去外地上学了,而我走之前并没有得到许逸的爱。绘画课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我当着全班人的面向许逸告白说:“许逸,你的前女友没有眼光不要你,我要你,我要跟你一辈子。”
许逸冷冷的一个眼光望着我说:“别闹。”然后连画笔都没收,便走出了教室,正在我尴尬不已的时候,许逸又回来拉着我的手便往外走。许逸说,他不想看见我一个人尴尬,但也不想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二)
然后我便去了外地上学,和许逸陆陆续续的保持着联系。总之,我的初恋没有开始便结束了。我伤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又假装释怀。所以在我十九岁生日的时候,许逸意外的走到我的面前时,我笑嘻嘻的说:“原来我失了一个男友,还得了一个哥哥。”
许逸说:“我恰巧经过这座城市,然后想到你,便来看看你。没想到竟然还是你的生日,那我是不是应该还要买个蛋糕呀!”
“蛋糕就不用了,许个生日愿望,每年我的生日,我希望你都能来。”我笑着说道,而他并没有应我。
因为见到许逸太开心了,所以将室友要给我过生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海边陪许逸看海了。在海边我问许逸,“你能不能爱我。”
许逸挠了挠我的头,没有任何回答。
见到许逸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从未忘记过他。但我也没有再期许过,只是将这份爱小心翼翼的收藏着,偶尔自己拿出来回味一下。那个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许逸没有成全我的爱而已。
没有想到二十岁和二十一岁生日,许逸都来了。每年我都会问许逸同一个问题,二十岁的时候,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二十一岁的时候,许逸说,他能。
有许逸陪伴的日子,好像时光是飞着走的,一晃一年便过去了。许逸也从小镇搬到了这里,而我在母亲的坚持下读了研究生。
许逸在外面租了房子,我课不多的时候便会去他那里,他很会做饭。他做饭的时候,我在旁边打打杂就可以了。不过就是打杂,我也不是合格的,不是辣椒进了眼睛,就是手被刀刮了。许逸一边紧张一边总是不忘打趣我,说我这辈子就是享福的命。
许逸说:“要是我没能力让你过富裕的生活,你会不会怨我。”
“怎么会?”
“我总怕我照顾不好你。”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那还是我照顾你吧!马虎虫。”
我从未告诉过许逸,其实我是生在好家庭的孩子。因为我终究不知道,父母是否会喜欢许逸,如果他们不喜欢到不同意的地步,那我也是不再愿意依附父母的财力的。
与其有那种失落感,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三)
我的担忧,也终究成了事实。母亲见了许逸第一次后,便下了死命,从此不许许逸踏进院门半步。母亲的理由很简单,一个画画的人,心思不定,不能给与我安定富足的生活。
然后,我便几乎很少和父母联系了。研究生毕业后找了工作,起点不错,所以虽然没有了父母财力的支撑,我照样没在钱上担忧过。况且许逸的钱也都是交给我的。要不是许逸总在耳边嘟囔,我都不会给我母亲打电话。实在是听够了母亲那些过来人的说辞,所以即便是被许逸唠叨着打电话,也总是匆匆结束。
虽然母亲对许逸的态度并不好,但是许逸仍然坚持每年去拜访他们。可是阻隔在我们之间的沟壑跨过一个又一个,除了我的父母不喜欢许逸外,许逸的母亲也尤其不喜欢我。
理由也很简单,不会操持家务,照顾不好许逸。两个家庭的完全不同,也在某种程度注定了我和许逸不会走下去。
恋爱第四年,许逸说他累了。然后装了几件衣服,从那座城市消失不见。而我为他画的那一幅画,在一个月后收工完成,可是我打遍了电话,发遍了信息,再也没有人回来取。
那年的生日宴上,没有许逸。原本我不期待的时候,他出现了。他本该出现的时候,他又消失了。
(四)
我和陶洛结婚五年,孩子三岁。日子平淡如初,若说有什么不好便是太过平淡,但这也是好处。风平浪静后,江水本就和死水潭没什么区别,一览无波。
他是爱我的,我知道。所以我为他生了女儿,算是回报他的爱。别的我没有。他说,他等。
只是没有想到,他回来了。我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眶竟然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来,然后仓皇逃窜。他竟然会去我公司楼下等我,在那间十年如一日的咖啡馆,我们相对而坐。
他说:“你仍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已经结婚了,孩子三岁,我爱那个家。”
“可是你爱你丈夫吗?你是爱我的,不然那日你怎会落泪。”
我语塞,将头低了下去,望着我无名指上那个素净的戒指。不知为何,我竟连一句谎话是爱他的,都不愿意说。心,微微的难受,为那个睡在我身侧五年的男人。
续而我抬起头来,只见许逸直勾勾的望着我,那眼底似乎也有当年的情波。
“你为什么会回来?”
“我结过婚,又离了,我说我忘不掉你,你可会相信。”
“不信。”我摇头,将眼光望向别处,我在逃避,不想面对。
“那我说,我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还有没有可能。”
“我为你画了一幅画,等你来取,而你一直没有来。”眼泪又侵湿了眼底,五年了,我还放不过我自己。我又一次逃出了咖啡馆,一个人不知在外晃荡了多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在小区门口,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见我迎了上来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接,我担心你…”
“我没事儿!”我不敢看他的往前走,“妞妞呢!”
“她睡了。”
“你真的没事儿吗?你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而且一个电话都没有…”
“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然后苦笑着望着他。
那夜我回去后,将妞妞抱到客房睡了。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他不过公司的一个小员工而已,就算是在公司追我的人中,也算不得优秀的。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觉得我是下嫁于他,所以一直待我很好。后来他离开了公司,如今在面上,他比我的职位要高,只是他现在所在的公司排名上差了一些。其实母亲也算不上有多喜欢他,只是说他不笨,也踏实。想必也怕再当头一棒,怕我就真的一直单着了吧!我一夜抱着妞妞,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许逸,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也许他说得没错,我对他还有情愫。那又能如何,我不能抛下妞妞,而跟了他去。既然已经麻木了自己五年,那就应该麻木一辈子。
从前觉得一辈子很短,如今觉得一辈子好长好长。
(五)
没想到,许逸竟然是我们公司市场部新来的总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没再画画了。
我与他部门之间交际不多,可是也抵不过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因许逸的出现,我就再未和陶洛同床共枕。陶洛却从未问过缘由,待我如初。
那日没有来上班,说他病了。其实我明明知道也许此山有虎,但我还是去了。我敲开房门,许逸便拦腰一把抱住了我,白色床上铺满了玫瑰花,许逸是浪漫的,而陶洛却从来不懂这些。许逸将我放在床上,压在他身下,玫瑰花散发着丝丝香甜,我望着许逸的脸,他老了,眼角都有了皱纹。不知为何脑中又呈现了陶洛的样子来。当初嫁给陶洛,我算不到心甘情愿。所以陶洛做的任何事,似乎也都不在我的眼底。但就算他再死板,也仍旧每个情人节都会送我花,我望着玫瑰花想起陶洛将玫瑰花放进温水里,为我泡脚的场景。我避开许逸的吻,一把将他推开。
“够了,许逸。”
许逸是有些措不及防的,又一下子贴过来问:“怎么了?”
“我觉得恶心。”
“这话怎么说,你来,难道真的就是来看看病人。”
我语塞,可是这一刻我就是觉得许逸恶心,我也一样。我望着许逸说:“陶洛待我那般好,我怎么能忍心让他变得可怜?”
“那你怎么忍心让我可怜。”
“那年伊始,不要我的人可是你。”
第二日我交了辞呈,一个月后离开公司。走之前,我将那副留了许久的话给了许逸。本也可以不给,是陶洛说烧了实在可惜。
我爱过一个男人很多年,陶洛是知道的。其实陶洛一切都有所察觉,就像他最初说的那句话一样,他愿意等,等到那种地步。还好,我没有错下去。
再深的爱,再长久的眷恋,没有时光的陪伴加码,也终究只是爱过一场。我也要谢谢许逸,谢谢他的再次出现,成全了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