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时隔多年,我又搬回了老屋。
虽说是老屋子,但好在房子不论从外观还是内部装潢,却一点都不显老。跟小时候一样,我仍住在二楼的偏房。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我舒服地打着滚,感觉一下子就回到小时候了呢。
下午打扫卫生,在走廊拖地,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正巧把房门撞开。膝盖青了一片,我从地上爬起来,却不经意间瞥见本应被撞坏的房门锁竟完好无损。
我记得刚搬进来的那天,还特意检查过所有房间门锁。那时,主卧房门确实是紧锁着的。难道,是我自己打开的?
最近顾着收拾老屋,兴许真是无意中打开忘记锁上。我也没多想,从柜里拿出钥匙,重新给锁好,又继续忙活去了。
等搞完卫生,肚子饿得紧。本打算从冰箱里拿点之前吃剩的炒饭对付对付,没成想,一开冰箱就傻眼了。除了些果蔬,就是几瓶冷饮,哪还有什么炒饭?别说饭,连粒米都没有。
嗨,我这猪脑子,搞不好之前吃完了?冰箱的冷气飕飕直冒,吹得我直激灵。
我跟闺蜜打电话说起这事时,她还笑话我没胆子还追那么多悬疑片,入戏太深,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
“拜托,你在那里从小住到大,能有什么灵异事件啊。再说了,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确定跟你同住一屋的不是老鼠啥小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悬疑小说,可惜了啊。”我还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肯定翻了个不能更白的白眼。
真的只是瞎想?
咣的一声,我猛地把冰箱门关上,一遍遍扫视着周围,试图找到蛛丝马迹,来验证这恐怖的假想。茶几下的杂志原先是这样摆放的?杯子里被喝剩的水真是这么多?沙发上的靠枕还摆在原来的位置?
我双手抱头,郁闷地蹲着。这些细节,我从来没放在心上,现在又能怎么去考证呢?除非那个人真存在,还肯站在我面前,从善如流地指证她曾动过什么东西。
Part 2
很早以前,老屋里就装了监控,还是我妈找人装的。
她工作忙,老得出差什么的,经常不着家。又担心我爸不甘寂寞,趁家里没人,带其他女人回来。就悄悄给安了监控,大门、客厅甚至卧室统统都装上。
这事,她一直瞒着没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记得为这事,他俩还大吵一顿,摔锅砸碗地闹了一整天。就差猛揪着对方凌乱的衣衫,直奔民政局。那时我还小,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生怕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自从他们复婚后,类似战争发生过不止一次。嗯,他俩先前离过一次婚。
先前我爸工作调动,去藏区工作三年,我妈带着我留在这边生活。我爸刚走那段时间,她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还要顾管我。双重劳累之下,没几个月,在过马路时因精神恍惚让车给撞倒,听说现场流了好多血。
站在病床前,我手机刚掏出来,就被她劈手打掉。
“不准给他打电话,就算我死了,也不准打。”
她惨白的脸上流露出冷厉神色,吓得我忍不住后退几步。等病好回家,她再没提起那个远在藏区的人,也没见她给他打过电话。
她常常将我搂得紧紧的。她直愣愣地盯着我,眼底倒映着我的影子,可那眼神却透过我,不知在看谁。我头皮发麻,拽着她衣角晃她,她却不理我。
直至某天,我在她的衣柜里看到个铁盒子,里面放着本绿色的证件,封皮上写着:离婚证。
她没说,我权当不知道。
我清楚,生活从此少了一块,有些事情再也不一样了。
那天我刚回家,就看到他俩齐齐坐在饭桌上。他笑着跟我说,爸爸要回这边工作了。我没说话,把他揉着我脑袋的手打落。
席间,我偷听到他俩的谈话,本着为孩子好的原则,暂达成协议。
不过话说回来,这满屋子的监控,眼下倒成了我验证猜想的好帮手。
逐一检查后,监控的线路都还完好,没有损坏,摄像头拍的画面也还蛮清晰,足以看清屋里的状况。我心里的计划渐渐成形。
好容易挨到天黑,我锁好门,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切换到监控界面。
黑漆漆的屋里,一个人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推开房门,低着头,慢腾腾地走出来。
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冰箱前,径直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瓶饮料,咕嘟咕嘟地喝着。接着又拿个水果,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不多时,便吃饱了。
她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洗好手,把料理台收拾干净。径直上楼,握住把手,拧开房门,进入房间。她惦着脚尖,走进了敞开着的衣柜。
我耐心等待着,可画面却始终停留在她进入衣柜的那一幕,再没有任何动静。
我盯着屏幕守了一夜,她在衣柜里静静躺了一夜。
Part 3
剧情渐入尾声,我揉揉酸涩的眼,伸了个懒腰。鼠标刚移动到右上角,准备关掉影片。没想到,这悬疑片后面还有段彩蛋。
“我告诉你,要是女儿找不回来,我跟你没完。”男人一脸愤怒,冲着坐在床上的女人,高高扬起了手。
“怎么,你还想打我啊,来啊!”她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做爸的,什么时候尽过责了?藏区一去就是三年,我跟女儿死了都没人管。说好生日带她去玩,你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家里,万一出什么意外……”
“能出什么意外,你倒是给我说说啊,”男人不在乎地摆摆手,一脸嘲讽,“家里不都被你装了监控,能有什么意外?!”
“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你说我容易吗?那三年既当妈又当爹的,做饭、开家长会、上下学接送,哪样不是我来?你呢,拍拍屁股就跑到藏区去……”
“得了,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嗤笑一声,“闹离婚、装监控,不是你那该死的多疑毛病,能有这么多事?!”
“我多疑,你就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孩子也不会没……”女人抓起床上的枕头,不断拍打在男人身上。男人不耐烦地一把将她推开。她大约是打得力竭了,不再动手,只是嘤嘤哭着。
“我换身衣服出去找。”男人径直走到衣柜前,猛地把门打开,刚拿开件衬衫,手却忽然停下了。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衣柜里,捂着耳朵,神情呆滞地看着他。
屏幕彻底黑掉,播放器自动退出了界面。刺激的电影看得我有些渴,起身走到冰箱前,准备拿点饮料解渴,却发现冰箱里的饮料都没了。
难道,之前就喝完了?可我怎么记得昨天还剩一瓶?
我犹疑地调取出昨晚的监控视频。
原本黑漆漆的房里,灯,突然间亮了。衣柜的门开着,一个人影低着头,慢腾腾地走出来。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冰箱前,径直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瓶饮料,咕嘟咕嘟地喝着。
她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洗好手,把料理台收拾干净。径直上楼,握住把手,拧开房门,进入房间。
屏住呼吸的我,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画面,一点小细节也不敢错过。
正当她低着头,一脚迈进衣柜里时,她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冲着角落的摄像头,优雅地咧嘴一笑。
我砰地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推得远远的。
那张脸,几乎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留着一头长直发,而她却扎着小女生般的双马尾。
她仿佛能看到屏幕这边的我一般,冲着镜头甜甜地喊我,姐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