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爱吃鱼。很小的时候就不喜闻鱼腥味,那时似乎只有合作社卖鱼的时候才能买到鱼,妈妈如果手中拎着鱼我便不肯让她牵我的手走路,并且离得远远的,还要捏着鼻子。
自女儿出生后家中主厨的是我,所以女儿也随我不喜吃鱼。幼时为了那份传说中的聪明,冲着脑黄金脑白金的说法,我也常常是忍着勉为其难的做了给她吃,几乎都是老公给收拾利索,放入锅中调味即可,偶尔自己也动过手,总是有些恶心,有时还要干呕做声,不是愉快的经历,后来就只选黑鱼黄鱼黄花鱼这种鱼腥味不重的做做。我们娘俩儿对炖的鱼也就是尝上两口,煎炸的鱼上桌后会发现几乎都先不见了香脆的小尾巴(连偷吃的部位都一样)。记忆深刻的是一次老公带回来已经剖肚去肠的野生鲽鱼,放在盆里半天还啪嗒啪嗒的动,我吓得跑开,最后还是老公自己做了。如今女儿大了既然并不爱吃,也偷起懒做得少了,只有属猫的老公在家用餐时会记起买鱼做鱼。
周一老公回来吃饭。盘算着用煮排骨的肉汤做酸菜,再给“猫儿”做个鱼吧。去了对面的生鲜店看看,恰好看到有鲤鱼,因为酸菜已备好,心想着干脆做个酸菜鱼吧(当时我以为是用我们东北的酸菜做)
初次尝试,充分发挥了不耻下问的精神,卖鱼的大姐说买现成的料包就好,旁边就是,还详细告诉我做法,然后让我选条鱼,我随手指了一条看上去中等大小的鲤鱼,鱼捞上来后我看见他们拿出个榔头模样的东西做势要敲,吓得转过身去,心里安慰自己:要不然这鱼也活不久的。买了一些别的菜等了一会儿,卖鱼的大姐递过来处理好的鱼,她的手上和袋子上粘着的鱼血,让我的心又翻腾了一下,还好她又帮我套了个袋子。
回到家来,把鱼倒在盆中捉了它的尾准备洗净时,感觉到它的颤动,吓得啊了一声松开了手。正在书房写作业的女儿可能以为我伤到了,跑来拉开厨房的门问询,我说是那条鱼刚刚动弹吓到我了,女儿勇敢的顺手拿起一把木勺子准备过去拍它,我说都已经死了,别打了。女儿拨弄几下并没什么动静,告诉我再动就喊她来,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
这种弱是与生俱来的,想来出于对生命的一种敬畏。幼时便见不得杀猪宰羊的现场,闻不得它们的哀鸣,小时在农村老家每遇春节,那是家家户户杀猪吃肉改善生活喜气洋洋的时刻,可我每每听那些挣扎尖叫的声音心都揪紧了,有时偷偷落泪,甚或捂着耳朵将头深埋在被垛下面,看到别人家院中积血的污水也总是胆战心惊,有时对杀了我认识的鸡的妈妈还不免有着恨恨不平之心,但是不要以为我就此不忍动箸,对于香喷喷的煎炒烹炸炖煮烀出来的肉肉,我还是完全舍弃了同情心理,不顾曾经的心痛大快朵颐,为此后来懂得思考了以后我也不止一次的唾弃自己的假慈悲。
跑得远了点儿再跑回来。
我观察着鱼确然不动了,再试探着用手指捅捅它的身体似乎也无异常,于是将它拎起放于砧板上开始切鱼片。我的刀工还是中上水准的,为此常洋洋得意的觉得自己万一失业了,还可以做个合格的墩工。尚能感觉到鱼的身体还有些轻轻的颤抖,勉强忍着不去想象,快速切完调料入味,先煮了鱼骨,然后按照料包上的说明一步步的做好,再然后悲催的发现微辣也很辣,对于我这个能吃辣椒的假川娘来说没有问题,对于那两个辣椒大白与小白来说可能就是黑暗料理了。果然……
出锅上桌。
没人看我满怀期许的目光,一个浅尝一口不置可否,另一个完全嗤之以鼻,表示色不美绝不肯放下身段一亲芳泽。
(怒,默默喊)这是我杀了生、忍了恶心忍了惊、认真读说明、努力学文化做出来的处女作--酸菜鱼呀!味道明明挺地道的嘛,跟在外面吃过的差不多呀。算了,也罢,这二人无情的表现原也在意料之中,总不成我能捉着他俩捏开嘴巴强迫吧。
为了以慰这条鲤鱼之灵,我翻着那些南方泡青酸菜捡了一些鱼肉吃了,终还是不合口味端走倒掉。
那晚究竟还是排骨土豆和炖酸菜占了上风,频频被翻牌,而酸菜鱼完败!它就像献于帝王一个小有姿色的异域女子,乍然看去颇为引人,未料语言不通习俗背驰,结局只能郁郁而终。
默哀一秒,我的酸菜鱼!自此冷宫秋月常相伴,举手劳劳永别离!
(原来这是一篇祭文,倒也应了今日的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