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 为霞尚满天

洗澡出来,夕阳打在楼宇的玻璃上,炫目橙黄。终于看见了南山,虽然还是隔了一层薄雾,但毕竟已是有棱有角,可触可见的了。天空从最东边的澄蓝,渐次到西边的灰紫,再到西边地平线上的灰蓝、灰紫红、橙、黄。色彩斑斓的前景是一棵只剩枝桠的银杏树,充满了饱含诗意的画面感。

想走地慢些留住这片夕阳,可每走一步那片暖色便向地底晕一层,眼见就快被小山包挡住了。走地快它沉地更快,终是叹留不住。等夜幕披盖上来再一次揭开的时候,人世间已又转了一个轮回。

那天设置手机时间,跟人岔了句话,转眼一看就设成了2012年。恍惚间,岁月像是升级成了磁悬浮列车,悄然滑过连个响儿都不肯遗留了。一年一年,不知不觉的,依次送别。就像无法说再见的老朋友,一杯酒,一句诗,从此天涯路。

这太让人失措惶恐,不忍面对了。生命像一个漏斗,本就那么多,漏一些少一些,若真的摆一个生命漏斗在人眼前,怕是那间刻不停的运动会将人逼疯。 漏啊漏,漏了一年,沉淀了些什么呢?有过几次凝视夕阳?有过几次对话星空?可有倾听山石的耳语?可曾与真实的自我相遇?展露过几次真挚的笑颜?直视过几个人的眼睛……做过的后悔的事现在释然了吗?年初许下的愿望如今实现了吗?等待的人终于来了吗?

又到期末,资产清查时盘亏还是盘盈?种一朵花算收益,说一次谎算支出。有多少人啊,亏得洋洋得意,亏得全不自知,亏得自掘坟墓。幸好,我亏得还算有自知之明。今年,常常感激年岁赐我智慧,让我懂好恶,能选择,却又保留一份懵懂和好奇可以不断探索,尝试。我也曾躁动无知,身为形役;我也曾莽撞凶狠,急功近利;我曾束缚他人,捆绑自己;我曾冷漠放纵,不知感恩。

夜给予我最温柔舒适的爱抚,我执着地用人造灯光污染她的纯净深沉;阳光点亮我所有色彩,我从不曾注意过它精心准备的天幕大剧;树笔挺摇曳地为我提供生命之氧,我一次都没有抚摸过她爬满皱纹的躯干。还有鲜花清风,触动极深的那句诗,温烈包容的人间情谊……这些所有的我得到的,需要的并不是我的一句感谢,而是感受。

感受夕阳每每的五里一回头,欲语还休,感受夜里大脑接受到的来自自然最奇妙温柔的催眠曲,感受一朵欲开的花惹出的满腔爱怜,感受那句隔了万水千山还依旧带着温度的问候,感受母亲唠叨也好训斥也罢背后包裹的炽烈忠诚的爱……

生而赤条条一个小人儿,给世界的第一个亮相是一声啼哭,世界还我庞大如此的爱。二十年的蹒跚前行,竟至今日才抬头看了一眼。没人怪我。太阳说,你再不来看我演的剧,我都要付不起云的出场费了,还好来了。羞涩地笑笑,忽略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不过,还好来了。

终是来了。

看过一个故事,有一幅画,绵延不绝的沙漠中,有两双脚印一直并排前行,中间有一段突兀地只有一双脚印。一个人指着这幅画对另一个人说:“看,上帝一直陪着我们。”“不。” 另一个人否决。他指着画中那段只有一双脚印的路,“看,那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那时他不在?”“因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上帝背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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