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真的能改变人,这些年我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我自己也在改变。
很多人误以为我是不社交的人。《把时间当作朋友》是一本好书。哈。这本书里的一个章节,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截了出来,加上了个自以为是、断章取义的标题,叫《放下你的无效社交》。这些年来,不知道被多少人转载过,每隔一段时间,就好像是个新热点一样重新出现,周鸿祎转载过,人民日报转载过,那段文字的阅读量累积不下五千万次,实际上却一直是误读。
我说的是:所有的社交其实都是平等的,在不平等的状态下,没有有效的社交。
可是我并没有说不要社交啊,我也没说社交是无效的啊……我想我被误读,基本上不是我自己的问题,是绝大多数人阅读能力有限造成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我发现每个人的大脑里其实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操作系统,真的跟电脑一样,每个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 I/O (输入/输出)体系,有一套自己的运行处理机制。人和人之间很不一样,有的人处理器更强大一些,有些人的内存更大一些,有些人的硬盘更大一些,有些人的显示器更漂亮一点,有些人的打印机比较高效,有些人配置了网卡所以可以连网,有些人不连网,有些人的带宽很足,有些人的带宽很小,有的人在互联网上,有的人在局域网里……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操作系统,每个操作系统都或多或少有它的局限,就算它有优势,也不能彻底消灭 bug。
计算机的世界里,操作系统是一点一点演进的,bug 要不断消灭的,旧的 bug 被消灭了,新的 bug 总会出现,遇到一个就要想办法处理一个,当然也有些方法论,就是有些 bug 先忍着,然后找个机会一并消灭掉,还有就是一些 bug 在升级操作系统的时候因为整个机制变了,所以那些 bug 就自动消失了……
这是特别诡异的事情: 人们一向认为自己比机器聪明,整个社会也在宣扬机器是不可能超越人类的,可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真的比机器落后太多了,无法相信地落后。
我们今天用的每台电脑都是完整的,每时每刻拿在手上的手机都一样是完整的。它们都有完整的组件,处理器、输入输出设备、内存、硬盘、联网设备……你再看看人,很多人的处理器是残疾的,输入输出设备是不完善的,内存小到没用的地步,硬盘甚至根本就没有(不会记笔记、不会用图书馆的人,在我眼里就相当于没有硬盘的电脑),至于连网设备,真的很差,甚至真的还不如没有……
最关键的是,也比较搞笑的是:绝大多数人的操作系统竟然是从不更新的!从不!
大多数人所使用的操作系统其实是两千年前的,比如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坚信“眼见为实”这个古老的原则,不懂“间接证据”的使用方法和判定方法……几年前韩寒的代笔门事件,就充分展现了这个事实。再比如,到今天也有很多博士硕士认为和老婆生出来的不是儿子,那这事儿是女人的问题……又比如很多操作系统完全没办法识别“中西医结合”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格式化的概念。
粗糙、原始的操作系统的主要特征是,它越差就越自洽,漏洞百出却又能持续运转,最关键的是,它没有任何自动升级的机制。
我给大家讲讲我的操作系统是如何主动进化的、如何自主升级的。我把这个叫做重生,我的生活经历了很多次重生。
在我看来,人脑的操作系统最核心的原件是个叫做“概念”的东西。我们的思考离开概念,几乎寸步难行。很多概念看起来很简单,却可能需要人们花上几千年的时间才能够真正把握。历史上最惊人的例子是利息的概念。犹太人因为最先搞清楚这个概念,想明白了这个概念所带来的意义,而后恪守它的应用原则,结果是什么呢?他们被迫害了几千年,他们因此颠沛流离,他们因此差点被赶尽杀绝……
今天我们从一个特别简单,特别基础的,我们一生都在用的概念说起。朋友。
什么是朋友呢?我从我自己开始说起,以下所提到的“我们”,其实都是我自己,如果你有共鸣,那就是“我们”。
最初的时候,我们虽然朦胧,但实际上有所定义的:朋友就是那些与我们共度时光,让我们感觉温暖的人。这里有个词“感觉”。对,友情就是一种感觉,它让我们温暖。我想很多人都跟我是一样的吧……然后我们在慢慢长大……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操作系统有一些基于历史、文化习惯的细微渐进升级。慢慢地,我们对朋友多了一个标准:朋友就是那些与我们共度时光,让我们感觉温暖,让我们心甘情愿地付出的人。这里我使用了一个很中性的描述:让我们心甘情愿地付出。你也知道,这其实很多的时候是不可能的。
在我们东北老家,这叫“够意思”。小朋友们之间开始慢慢学会另一个概念,叫“义气”,然后,不由自主地把这个概念和“朋友”这个概念揉在一起。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擅长思考,不知道“够义气”、“够意思”这样的概念其实是一种毒药,因为它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我现在说那是毒药,当时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说那是毒药呢?因为我们不由自主地在一个纯净的概念里加入了公平交换的机制,可问题在于,对于什么是公平,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人就是这样,即便不知道什么是公平,当不公平发生的时候,却是可以瞬间体会的。于是,就开始有了背叛,开始有了欺骗,开始有了伤害,开始有了失望和愤世嫉俗。于是,我们就进入了一个相对混乱的时期。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人和人是特别不一样的。大多数人的生活空间是相当有限的。他们中的很多人出生、成长、结婚、生子、直至死亡,都在一个地方。即便是在一个大城市,也有这样的人,北大幼儿园、北大附小、北大附中、北大本科、北大研究生、北大博士、北大工作……我真见过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然后,我呢?我出生在黑龙江省海林县,八岁的时候跟随父母搬到延吉市,小学转学一次,初中转学一次,高中复读一次……然后离开老家,去长春读书,毕业后没有回老家,而是去了沈阳,再后来回老家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辗转广州而后定居在北京……于是对我来说,被动且长期好像是不存在的。当我回头望过去的时候,虽然从小交下的老朋友其实不多,但几乎每一个都是我自己主动保持联系所以才一直有联系的。维系交往是耗费时间精力的,两个人的交往过程中,一定至少有一个是主动的,而我就是那个主动的人,因为我觉得这些“成本”是必然存在,也是必须承担的。
所以朋友的定义,在我这里开始发生了变化,在我这里,所谓的朋友是:朋友就是那些与我们共度时光,让我们感觉温暖,让我们心甘情愿地付出的人。而这里所说的付出,常常是我愿意花时间、花精力主动联络,主动维系友谊。
与此同时,因为自己的人生轨迹开始发生变化,朋友的定义也开始逐渐分化,“老朋友”成了一个特殊的分类,因为老朋友的稀缺性——这实际上是时间的稀缺性造成的,你就那么一辈子,你就那么一个小时候,一路走过来再也没有可能重新来过了……因为老朋友的稀缺性,自己开始为这个类别增加了一个原则:轻易不跟他们产生合作关系,生怕伤到这个稀缺的存在。不是不而是轻易不,这其实是一种尊重。
成熟的特征就是独立,独立的意思是说,生活上和经济上越来越不依赖朋友的存在,朋友更多是精神上的需求。于是,我对在这个阶段能够交到的朋友开始有了新的定义:朋友就是那些愿意与我交往,并且我也钦佩的人。
我们钦佩我们仰慕的人其实很多,但前提是人家愿意跟我们交往。
因为我很了解一个现象,交往是耗费时间的。又由于我自己是个长期主动维护友谊的人,我很自然地知道有些时候,你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的负担,这是很不好的,不是吗?
一方面,在我的朋友眼里,我是个擅长社交的人,我懂得如何维系已有的关系,我懂得主动去与一些我所欣赏的人建立新的联系……但说实话,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发现我特别不擅长处理层级关系,而我自己的经历使得我自己在这方面缺少历练——我没上过班,一天班都没有上过,大学毕业就做销售,后来确实在新东方那个机构工作过,可是在那里老师不是行政人员,是不需要坐班的,完全是放养模式,于是,一旦我处理层级关系,就肯定出差错,我做过各种被别人笑到肚子疼的很多很多“非常不得体”的事情。
所以,我一向在做事的时候都尽量去选择那种“只要我一个人就能干好”的事情,讲课啊,写书啊,做网站啊,都是这种,我自己就能做好,不会的我就去学,多难都必须自己学会,时间多不够用都要挤出来去学必要技能,许多年来我就是这样的。于是在那个阶段里,我与我的绝大多数朋友,我们之间的联系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联系。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到 35 岁左右。随后的几年里,我逐渐意识到我有能力去帮一些人了——其实,在那之前,更多的时候我是自顾不暇的。后来,我逐渐干脆成了一些人进步的动力——我想,《把时间当作朋友》陪着很多人度过了“上一辈子”罢。
于是,我对朋友的定义再一次更新:朋友就是那些我愿意花时间与精力,与之共同做成至少一件事儿的人。
我与我的好多朋友都是这样的。2012 年的最后一个季度里,我认识了李路,我觉得他是个很牛的人,于是只要有机会我就跟他说,前后说了五六个可能性,最终他说:嗯?这个不错,这个我愿意跟你干。
然后,我又叫来了我在 twitter 上认识了两三年的另外一个朋友沙昕哲,于是我们折腾出来一个公司叫 knewone。在同一个时期,在一次ruby交流会上,我认识了冯晓东,一个89年的小朋友,我觉得他很厉害。所以我就跟他讨论很多事情,差不多每一两个月就跑去找他吃个饭,闲扯胡扯,期间也交流很多做软件产品的看法,有些时候我的一些看法会被他批得相当于是狗血喷头……到了 2014 年春天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搞出一个东西,你来看看呗”……我就去了,一看喜欢坏了,当场就要求一块儿玩;然后他把团队拉出来,我请大伙吃了一顿饭。那顿饭相当于全体团队成员面试我,我回答了很多问题,最终面试通过,于是我们正式合作了……
另外一个好朋友叫龚鸣。现在是国内知名的区块链技术专家。我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于是我就一直在找机会、创造机会,看看能不能一起做个什么事;前后也是提过很多方案,可都不太合适,于是就放在那里。时不时我就会联络他,跟他聊新的想法……这样过了两年多,有一天我又跟他说了个我的想法,这一次他一听就说:嗯?这个可以搞,而且必须搞……于是我们俩就搞了一家公司,叫彼此保险……
我所理解的情商是这样的:所谓的情商,就是擅长创造共赢局面。
创造共赢局面就是这样的,需要思考,需要研究,需要花费时间精力,需要试错,需要耐心……我们这种人是不可能把自己沦落到索取者的地步的,我们知道收获需要投入,这是多简单的道理啊。
所以回头看看我对朋友、友情的定义,其实背后是一个很简单很清晰的过程:依附、独立、共生。
这个过程中,有一个朋友给了巨大的提醒。这个人叫霍炬,在网上也很有名。他是个万人迷,真的万人迷。个头不高,长得也不怎么帅,但女生就是很迷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那种能帮助对方成长的人。这说起来简单,其实这并不容易做到。这事儿到底有多难呢?我就这么问你吧,你这辈子见过几个感激前男友的女人?
认识霍炬之后,我对友情的定义多了另外一个层面,我开始觉得每个人的友谊,质量是不一样的。对朋友来说,真正有用的,不是那种肤浅含混的“够意思”,“讲义气”,而是帮助对方成长,这才是最有价值的。
友谊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来自于各自的成长或者共同成长。
所以,我想有一类人跟我是一样的,我们有属于我们的特殊的交友方式。比如说,对我来说写博客、写公众帐号,其实都是一种交友方式。因为互联网使得人与人之间的思维沟通跨越了地理空间的限制,我们在身边找到同类的可能性本来很低,现在却被互联网放大了,放大到必然可以找到同类的地步。有些时候,我们的想法在身边的人看来是疯狂,但互联网会把你的思考带到你完全想象不到的角落里去,在你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也许有一些人能够理解你,能够认同你,能够与你共同成长,这是很神奇的事情。
今日得到
1、所有的社交其实都是平等的,在不平等的状态下,没有有效的社交。
2、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操作系统——跟电脑一样:每个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 I/O (输入/输出)体系,有一套自己的运行处理机制。
3、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操作系统,每个操作系统都或多或少有它的局限,就算它有优势,也不能彻底消灭 bug。
4、人们一向认为自己比机器聪明,整个社会也在宣扬机器是不可能超越人类的,可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真的比机器落后太多了。
5、朋友就是那些与我们共度时光,让我们感觉温暖,让我们心甘情愿地付出的人。而这里所说的付出,常常是我愿意花时间、花精力主动联络,主动维系的友谊。
6、成熟的特征就是独立,独立的意思是说,生活上和经济上越来越不依赖朋友的存在,朋友更多是精神上的需求。于是,我对在这个阶段能够交到的朋友开始有了新的定义:朋友就是那些愿意与我交往,并且我也钦佩的人。
7、我对朋友的定义再一次更新:朋友就是那些我愿意花时间与精力,与之共同做成至少一件事儿的人。
8、所谓的情商,就是擅长创造共赢局面。我们这种人是不可能把自己沦落到索取者的地步的,我们知道收获需要投入,这是多简单的道理啊。
9、友谊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来自于各自的成长或者共同成长。
10、我们有属于我们的特殊的交友方式,比如对我来说写博客、写公众帐号,其实都是一种交友方式。我们在身边找到同类的可能性本来很低,现在却被互联网放大了,那些在你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也许有一些人能够理解你,能够认同你,能够与你共同成长。
思考与行动
1、“所有的社交其实都是平等的,在不平等的状态下,没有有效的社交”,你认同这段话吗?为什么?如果不认同又是为什么?
答:我很认为这段话。每个人都有局限性,所以我们需要社交。而社交的本质是整合资源:精神资源、人力资源、物质资源……因为社交,我们的资源就不是单纯的人与人之间资源的的叠加,而是成倍或成几何状的放大。若社交长期处于不平等的状态下,就会失衡,就容易进入纵向的关系内。
2、回想一下,你成长的各个阶段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现阶段你对朋友的定义又是什么?
答:回想一下,自己成长阶段对朋友的定义有以下几个阶段:(1)小学到中学时代,我对朋友的定义是:朋友就是伴儿,让彼此不寂寞(玩伴、上下学、写功课时的陪伴);(2)大学时代,我对朋友的定义是:朋友是可以一起交流(文学和功课的交流),能够从交流中碰撞出一些火花的人;(3)青年时代,我对朋友的定义是:朋友是那些可以一起吐槽,我愿意付出与帮助的人;(4)步入中年,我对朋友的定义是:就是那些我愿意花时间与精力与之共同成长,且对方也愿意花时间、精力与资源,与我创造共赢的人。
3、你目前交朋友的原则是什么?
答:我目前交朋友的原则是:(1)能与我创造共赢局面的人做朋友;(2)能与我在精神上交流,可以碰出火花的人做朋友;(3)能力也许不如我,但有一颗真心待我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