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火车,提前两个小时到车站,捏着一张票手心不停冒汗,看谁都是坏人,谁都对我那一包烂衣服虎视眈眈。临近开点, 飞速冲到检票员面前。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瞳孔随着车来的声音渐渐放大。车头一出现,1,2,3,4,5……数到了9号车厢,顿觉快人一步:至少我知道一会应该朝左边走到11号车厢。
上车后,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遭。对面坐了个老头,用方言问我要到哪里去,因为过于担心我的烂包包,我不敢回答他,就假装没听懂,决定再观察观察火车是怎样的逻辑。包前后换了三个位置摆放,保证我用余光就能看到它。再三观察四周桌上盘子的用途,才把一个小纸团投了进去。再三确认有一扇门打开后确实有气味袭来,我才去上的厕所。
我不告诉你我当时几岁,不然你会笑话我。
19岁,我学会了双手插袋,不跟任何人说话。最多提前一小时到车站,坐着看书,有种傲然独立的装逼感。19岁的我对车厢号已经很有把握,所以检票时从来都直接排到末尾,慢悠悠上车,对那些一路奔跑的人不屑一顾。19岁我拒绝了一个人把包包放在我下铺末端的请求,理由是我在长身体,脚长。不和上铺的兄弟说半句话,从上海一觉蒙到武汉。“同学你怎么来的?”“火车”“没人送你啊”“不用”“哇,太牛了”。
20岁,我被春运塞在了车厢接头处,第一次认真理解28小时的长度。我几乎放弃了我的烂包包,到处张望。20岁,被春运卡在车厢接头处的我第一次忧国忧民,从所有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疾苦。尤其是趴着睡着的,和站着打盹的人。
21岁到23岁,我的QQ列表里有个列表叫“FIRE BOX”,列着火车上认识的所有人。这几年我是课堂上的哑巴,火车上的话唠。这几年我相信任何人都可以告诉你点什么,教会你点什么。“坐着的站票”告诉我如何在买到站票的情况下一路坐着打牌回家,“二虎子”告诉我每个大学都有自己的鬼故事,“吉兰”告诉我,有一些你未曾在意的人会在意你。当然也有例外,“牌击炮兵”和我对谈了一个通宵,我并没有获得新知,只觉似曾相识。
24岁,我在两座城市之间疯狂来往。无暇和人们说话,我为自己遭遇的一切焦虑不已,在火车上思考此岸和彼岸。不过,大家也没有要和谁说话的意思。24岁,我们对着手机发呆,对着手机笑。我们的共同点在于,想吃内蒙古草原牛奶贝的时候,推销员来到面前就勉为其难伸个手。
25岁,我想重新开口。但坐我旁边的人要么戴着耳机,要么听不懂方言也听不懂普通话。
25岁,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