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Bow（以下简称阿R）瘦了，脸上还长出斑，再也不是我之前印象里的那个活泼开朗眼睛放光的女孩。

我在有一刹那，想到这些细节时，觉得好难过。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阿R”，放下电话，我在百货公司门口逗留。

人来人往，虽然不是周末，这里是市中心，非常热闹。

不远处我看见一行人正在笑着向另一个方向打招呼，寻声望去，是一对年轻的母女和另一对年轻的父子，可能是朋友之间见面，约莫5岁的孩子非常活泼，一直前前后后的围着路人打转。过一会儿，孩子的父亲走过来，脸上带着笑，轻轻抱住孩子的头，男孩立刻安静了。

我十点钟方向的黄金首饰柜面营业员正在给客人整理货品，动作娴熟，面色轻松。

一大早上的面试很顺利，正好在阿R工作的附近，我的状态也比较松弛，就这么看着人群里的形形色色。

叮咚收到简讯，阿R来了。

人群里她穿着工作制服，我一下子没认出她的样子。

然后就是文章开头时，我的感受。

阿R的微信头像在几天前换成了黑色字母，赫然写着：“down”这4个字母。

我当天给她发语音，想知道她的状态。她没有直接说什么，回了我几个字：“下次见面详谈，你带着酒，我带着故事。”

我和阿R是大学同学，我们同班不同寝室，但是常常互相较劲。我属于乖乖女类型，按部就班上课，遵守各项纪律，阿R一直是学校风云人物，校广播有她的身影，学生会也总能看见她，唯独不怎么爱上课。

班内选团支部书记，我和她的票数一直不相上下。最终我2票胜，我还记得当初阿R朝我看过来的表情，眼神里有种我当时看不懂的东西。于是我们就这么不打不相识了。

后来我几次回学校，路过学生会教导主任，主任总是问我：阿R现在在哪上班？过的怎么样？

我也好奇。毕业之后，阿R就没怎么和班里同学来往。连我这个曾经可以用“闺蜜”互称的同学也和她联系甚少。

她过的怎样，我怎么也不知道呢。

在餐厅坐下，阿R开始和我聊天，问我上午面试的情况。大致情况说完，我让阿R点餐。

她翻来覆去翻了好多遍也没有点出想吃的食物。

“我真的不知道吃什么。”

“那我来定，就不迁就你啦”

“好。”

餐点完，我们又随意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看着阿R郁郁寡欢的样子，全然没有我对她印象里阳光的一面，终于问道：

“怎么个DOWN法，要不要聊聊。”

阿R看我一眼，又盯着桌上的玻璃杯子，“你知道的，十九，人是会变的，”

“变好还是变坏了，如果是变坏了，坏到什么程度了？”

阿R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一个同系的男朋友L，我没想到的是，阿R和L最终走进了婚姻。

前两年我收到过他们的请柬，因为婚礼在外地举行，我实在安排不出行程，没有去参加。但是心里，由衷的为阿R高兴，觉得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我的现实生活里也有，好难得，真值得开心。

于是当今天，阿R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心里"噔"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了，掉在地上。

我不愿意猜测阿R到底遭遇了什么。我等她自己慢慢说。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不是疯了，前段时间，我们的新房在装修，期间我们吵了好多次，这不算什么，也许装修只是个爆发点。”

阿R眼神里透露一种“淡漠”，“我也不觉得自己又多么优秀，但是至少我在努力工作，努力每年让薪水涨一些；而他，这么多年，换了这么多次工作，从来没有正经干过设么，薪水那么低他也能混下去，我不怕他家里经济条件差，我们一起在我爸爸家里，日常开销都没有让他操心，就是为了给他创造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环境，让他能心无旁骛的奋斗，赚钱，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阿R看着我，

“十九，我现在不明白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明白我这么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死的心都有。我每天不想回家，不想面对他，不想他碰我，可我又不知道要怎么解决，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

阿R说，

十九，你听了下巴是不是掉到地上去了，是不是和你想的我差距太大。

我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

我看着阿R，她在等我回复她的问题。

“阿R我必须得说，以我之前对你的印象，我误判了你的性格。”

“我一直以为你是事业心很重的女人，一心只想着怎么把工作做好，对待感情并不看的那么重要。”

“我下巴没有惊掉到地上去，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我们想象中、或者看到的过的有多么光鲜，”

“至于他们幸福与否，我也并不能做判断。”

“阿R，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L作为另一半走进婚姻？既然能谈这么久恋爱，我以为你是想的很成熟才做这个决定的。”

阿R一脸茫然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看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结婚。我现在觉得，如果我是一个人，一定过得比现在好。”

“那么离婚你能接受吗？”

“离婚我不敢想。房子是我们一起贷款买的，是婚后财产。装修我们都花了钱，这些财务账，我们分不清楚，就算是分清楚了，他也没钱，我也没什么积蓄，我不可能不要房子。”

不能离婚，不能分居，对方不思进取，我方心如死灰。

这种死局。阿R，我真不知道你会让自己陷入这种麻烦。

我以为阿R何L是童话故事里的幸福伴侣，而事实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与此同时，L和我当初对他的怀疑没有误差，我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在他身上发生了。

我曾经担心过，因为L外貌一表人才，斯斯文文，会不会在阿R忙于事业的时候，出现什么其他意外；后来在一次偶然聚会的时候，和L交谈过几句，这个怀疑我消除了。L并不像他外表那么阳刚，很多时候，喜欢跟在阿R的身后。

我曾经问过R，为什么每次我们同学聚会或者其他活动，L总要跟来呢。

阿R说，我觉得他人生地不熟，我应该带着他出来见见世面。

我瞬间惊奇。

我说：“R,你这不是女票的思维，也不是老婆思维，你这是妈妈的思维，”

“可是你不是他妈妈，你没有义务帮他解决善后的事情，你更没有义务指引他的人生，他如果连他自己都负责不来，拿什么守护你们的家？”

我震惊的不是阿R的状态，我震惊的是她竟然在走进婚姻之时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任何后续生活。

阿R眼圈泛红。

阿R说，如果我的父母能在我这些重大的事情做决定的时候，多给我些建议和指导就好了。

这是我今天听过最心酸的话。

阿R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她一直跟着父亲住。阿R的父亲是小商贩，平日里，阿R家的经济很拮据。所以阿R很早就对课本和书没什么兴趣，她的目标都盯在钱上，从学校就开始做各种兼职，频繁参加各类社团活动也只是为了打听到更多有关好工作的消息。阿R从来不谈自己有什么兴趣爱好，她说她的爱好就是赚钱。她说她现在就是缺钱。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她的旧友，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能。

我看着她深陷泥潭里，却做不了任何事情。

我只能不断跟她说，要改变你只能自救。

可我也没办法给出任何建议。我唯一的建议就是：你们现在不能有孩子。

我第一次发现，人生里种种选择和假设，都是环环相扣的结果，没有那么多意外，每次偶然背后都有无数个必然促成。

而一旦成型，人生重启的机会都渺无可言。

人生哪里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人聊的，人生观、价值观这些体统，我们早早就应该建立。不能等到生米煮熟之后，才发现，A种人生不是我想要的；B种人生我也过不下去。又或者，你压根都没真正了解过，读书的意义；成家的意义；生孩子的意义；

也有一种情况是，你从来不想意义，只活在当下。

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你都只能勇往直前，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