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三校生,中考总分两百六十多三分。所以毕业时,我几乎能确定一直瞧不起我的班主任竟然吃了一惊,因为我看见她在得知我分数时,眼角的细鱼尾纹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这是我生命中过早出现的一个奇迹,一次闪光点。
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老爸老妈终于相信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松了口气,同时也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学校肯接收我的。而我,一定不会像某些命中注定一辈子啃老的蝗虫一样,游荡在这个无情的社会上无所事事了。
技校毕业以后,我拿到了用鲜红色仿牛皮纸完美装帧起来的豪华无比的毕业证书,它真的很大,甚至比我本科学历的亲戚家的孩子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加起来还大那么一圈边。为此,我洋洋得意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而,幸福总是那么短暂。
我捧着这本大大的毕业证书,开始在社会上找工作,才真切感受到那种令人愤懑的残酷,因为每次当我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向面试官递上这本很大很沉的毕业文凭时,换来的只是不屑的目光。
当然,我的人生也并非毫无机会。我去过保险公司,糊里糊涂考了张保险代理人执业证书;又去家乐福面试做收银员,成为了外企员工;甚至还在熟人开的私人印章店混过一段时间,悄悄的做着给皮包公司私刻公章的地下生意。
然而这些工作都做不长,每个月的工资也从没超过社会最低工资,我像全天下每一个屌丝一样,过着紧巴巴入不敷出的日子。我学会了思考,我觉得政府经过精密计算设定的最低工资线,用来保证温饱完全是足够了的,但偏偏我狂热的迷恋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电子产品,尤其是手机,自从有一次看到别人用上了苹果的爱疯,心里便如长癣般痒得不得了。于是乎,仅有的本该存下讨老婆的钞票都花了出去。
技校的时候我处过一个女朋友,崇明本地人,皮肤虽然很白但是身材得却很肥胖,因为她特爱吃,又爱追星。我和她交往了大半个学期以后,终于被分手了。貌似就连这种二流货色竟然也瞧不上我这个屌丝了,其实我还看不上她呢,明明就是胖女人一个。再后来女人就彻底和我无缘了,因为我学历低工资低海拔低。三低的我,只能在晚上,偷偷地观看日本动作类爱情大片,和五姑娘们约会,然后喘着大气放纵自我。
老妈曾托人为我求过几次媒,但是都被回绝了,她仍不死心,还是继续到处托,红娘们不好意思地对母亲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急,就别只盯着本地人了,倒不如给你家儿子找个外地的,也能好好过日子。
老妈回家后唉声叹气,对老爸说:“本地人的姑娘好,家里拆迁房子多。”
其实我本人对外地人倒没什么特别排斥的,只是作为80后的我,从小到大交际圈几乎都是上海人,对外地人总是会有点距离感,毕竟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文化方言风俗饮食什么的肯定都会不太一样,况且,我毕竟是个上海土著人。
然而对阅片无数的我来说,最关心的不仅仅是这些。我只要颜值高、身材好、胸脯大、屁股翘的姑娘,我想其实我真的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母亲一再放低要求,她开始自我安慰,列举外地人不娇生惯养能干活省钱等优点。只是她们在家族里的口碑终归不太好的,逢年过节亲戚们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聊到谁家的儿媳是个外地的,总会带有一丝怜悯去诉说这样的事情。除此之外,至于世界性难题如房产证加名字什么的,老妈倒是不担心,反正家里就一套房子,法律上也应该属于婚前财产,产权证没那个姑娘什么事。
我工作老不稳定,老妈总骂我是寄生虫,毕业了还吃她的用她的。我也没办法,学历低这个事实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家里又没背景,也没法靠拆迁翻身。情况反正就这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每个月照样不付生活费,骗吃骗喝,抱着房间里的电脑虚度光阴。
我这台电脑,硬盘有五百个G这么大,分了三个区,其中有一个是影视区,划了二百多个G,里面有一个隐藏文件夹,存了许多各国的爱情动作大片,这些片子是我用家里的那根低速宽带,没日没夜地从电驴或BT里面下载回来的,都是宝贝。
我失业的时候,就躲在房间里面打电脑,每天固定半个小时上网找找工作,我从不去前程无忧或者智联招聘这类高端招聘网站,只去12333碰碰大运,这个政府搭建的免费求职网站,绝大多数是都是些低端的岗位,正适合我,谁让我只是个技校生呢?
剩余时间我就在家打打网游,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总是会觉得寂寞,我就偷偷看片子,一边看一边发泄,有段时间似乎精力旺盛,每天要发泄好几次,结果搞得自己很虚弱,视线模糊,有小飞虫如精灵般在眼前飞舞。老妈总是叹气,奇怪家里的纸巾用的那么快。
这样颓废了一段时间,终于又有家公司让我去面试了,那是坐落在浦东张江的一家电子厂,我在网络上查了一下,规模似乎还挺大的。
面试那天我一大早就出发,一号线换二号线又换了公交车,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赶到那家电子厂。此时,工厂门口已经站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人,目视不下七八十,而这其中小伙大概最多只有十几个,剩下的全都是妹子,看那脸型和口中说出的方言,我明白,这些年轻的妹子们都是外地来沪打工的。
也许有个别会是上海人吧,我猜想,但却实在不敢肯定。
应聘者们扎堆站在厂门口,将挺大的大门合拢,围得水泄不通。两个保安神情紧张,眼睛瞪得如铜铃。他们像两条大狼狗一样威风,不接到命令,决不允许一个人进去。终于,有个小伙子挑头吼了一句:你们究竟谁来安排我们上班,我们都是交了劳务费的,再不让我们进来,要么退钱,要么我们就冲进来了。
一声号召,群起激愤,声音越来越大,保安们开始紧张起来,两人如临大敌,其中一个偷偷溜回保安室打电话去了。又过了一会,电子厂的人终于下来了,是一个小姑娘。我一看就知道这小姑娘必定是个上海人,她个子不高,但身材不错,皮肤细嫩白皙,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流动,她的长相虽然不是特别惊艳,但自有一种特别高贵的气质,我当然不忘看看她的胸脯,小小的,尖尖的。
小姑娘大声地喊:“请大家都站好,排成两列,跟我进厂面试,今天的面试安排在食堂。”她用尽了力气,可是音量还是被嘈杂的吵闹声给盖住了。看看情势不对,一名保安把大喇叭拿在手上,重复了小姑娘的话。现场逐渐安静下来,大家一拥而进,跟着小姑娘到了食堂,我也加在人群中朝里飘移。
食堂很大,厨房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午饭,一股香味飘进我的鼻子,让我觉得好饿,只怪自己早饭没吃,饥肠辘辘实在难受。我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发现身旁是两个外地妹子,一个矮矮胖胖,一个黑黑瘦瘦。
矮胖的妹子做过美甲,猪爪一样的手指配上鲜艳的劣质假指甲,看得我心里一阵发麻。黑瘦的妹子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用了太多廉价的木瓜香味洗发水,却又没用足够的清水冲洗干净。矮胖妹的胸脯很大,衣服穿得薄又容易出汗,大胸罩也无法关住的那对白兔,我忽然把持不住,竟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虽然旁边有这两个妹子在,弄得我心猿意马,但是现场依然闹哄哄的,仿佛这只是一场闹剧而已,我长这么大真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面试。
我以前也参加过群面,最多的一次是在保险公司,但也不过二十几个人而已,坐在一间会议室里面,听一个所谓的保险达人大谈理想和暴富的美梦。但是现在这样,七八十个人聚在一块,简直就是在菜市场。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想让大家安静下来。我看她满头大汗,觉得有点心疼。好不容易,现场安静了些。
小姑娘说:“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来面试,公司没想到今天会来那么多人面试,我们只需要招五十个人。”
话音未落,现场又有人在挑衅了,咒骂道:“这么说,你们是在欺骗我们吗?”又有人起哄:“你们和中介是一伙的吗?把中介费还给我们!”
小姑娘涨红了脸,大声说:“真的对不起,如果今天没面试上的,公司会和劳务所打招呼,让他们给你们另外安排工作。”
下面有人在拍桌子,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嘴里骂的不知道是那里的方言,什么辣块啊什么妈妈的,我反正是听不懂。坐在我旁边的矮胖妹子,也开始骚动起来,她努力的想站起来,可是空间太小,凸出的肚皮几次都被桌子顶到,不得已又坐了下来,只好气的嘴巴里面直嘀咕着什么,那股气往嘴角窜,竟然冒出了透明的彩色泡泡。
黑瘦的妹子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
僵持了一会,有些人离开了,现场大概还剩下五六十个人,我因为留恋这小姑娘的美貌,不忍心离去。
小姑娘说:“麻烦大家把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我们公司因为规模不大,食堂没有专门开少数民族的窗口,所以有这忌讳的,对不起了,我们不能录用。”
我转过头扫射,看见两个长得像回族人的小伙起身,嘀嘀咕咕地走了。还有几个大概是没带身份证,也走了。这个时候,连我只剩下三个男的了,剩下的全是妹子们,我被这阵势震撼了,感觉自己就像鲜花一样,耷拉在绿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