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去纹个身?”
“纹个屁。”
“你说话算话啊。”
文剑是格世的朋友,青梅竹马,撒尿和泥。
小时候总是互相弹叽叽,拇指扣住中指,啪的一声,留下一声哀嚎和一阵大笑。
那两只叽叽就被这么虐待着,慢慢地长大,逃出了包皮的束缚,渐渐地长出了毛,两个小屁孩从光屁股满街跑,到追着别人满街跑,从六岁变成了二十六岁。
时间快的是那么不可思议,仿佛只用了弹一次叽叽的时间,啪的一声,就变大了。
格世和文剑变成了镇里出了名的混混,讨债为生。
但是今天,这是两个人在一起要的最后一笔账。
老庞!还~钱~啦~~~
老庞!欠钱不还,小心你,生孩子没马眼啊,尿不出尿憋炸膀胱~~~
老庞!小时候你说,我是我妈拉痢疾,拉出来的,我信了好几年,你知不知道~~~
老庞!再不出来,我踢门了啊~~~
不管文剑再怎么喊,门里都没有一点动静。
哎……
文剑瞅了瞅格世,后退了两步,摆出了回旋踢的架势。
一……二……走!
一个后蹬腿,门板应声而倒,格世在一边啪啪啪的鼓掌,心说腿短就是有力度,抻着脖子探头往屋子里一看,心里一沉,还没拍在一起的手顿在了半空。
“世子,你手捧着脸干啥呢?叶子叶子花?”
文剑一扭头,往屋里瞅了一眼,露出了一副和小时候被弹叽叽一模一样的表情。
老庞挂了,名副其实的挂了,房顶的吊扇被卸在了一边,吊扇的挂钩勾着一条被单,被单的另一头,系着老庞的脖子。
“我滴个妈,老子的钱啊!”
文剑一个大跨步进了屋,抱着老庞的腿要把他抱下来,格世也进来帮忙,这人要是死了,帐怎么办,要债的也得有职业素养,人死了不还钱这回事,在两个人脑子里都是不能理解的,也是不能忍受的。
七手八脚把老庞放在地上,但是老庞已经没了气。
两个人累的气喘吁吁,格世给了文剑一根烟,两个人点着了烟,面对着面长吐了一口气。
“咋整。”
“不知道咋整。”
“那咋整。”
两个人又抽了一口烟,文剑吐了个烟圈,格世吐了个烟球。
“咱俩这活,越来越不好干了。”文剑嘬着烟,拧着眉毛说道。
“你看看镇子西头那个要账的,五大三粗大光头,天天去健身房,一脱衣服一身腱子肉,纹身这一块那一块的,往人门前一站就吓屁了,都不用扯脖子喊,乖乖就把钱送过来……”文剑摇晃着脑袋,一脸的羡慕。
“咱俩都把人吓死了,还用得着纹身?”格世用脚碰了碰老庞,软塌塌的。
“用得着啊,就算不要帐,纹身也能吓唬人啊,一干架先脱衣服,气势上就胜了。哎,世子,你纹一个呗。”
“不纹,都说西边那个光头是死了兄弟才纹个身作纪念,你又没死,不纹。”
“你不是为了好看么,纹一个呗。”
“纹个屁。”
“你说话算话啊,纹个屁。”
“我纹哪,把屁纹屁股上?”
“那不行,你见过哪个打架脱裤子的。”
“那纹别的地方也不合适啊……”
文剑顺手弹了一下烟灰,闪着火光的烟灰飘飘下落,正掉在横在地上的老庞的脚脖子上,老庞的腿抽抽了一下。
格世看在眼里,和文剑说:
“听说在停尸间里,那些看尸体的人抽完烟的时候,就直接把烟头戳在死人舌头上,那烟就不往出冒,直接往死人肚子里飘。”
“真的假的啊……死人又没有气,咋能往里走呢?”
“要不咱试试?”
“那就试试呗。”
文剑嘴了一口烟,把烟头悬在老庞的脸上。
“来,你喊一二三,我把烟头摁进去。”
来,一……
二……
三!
文剑手还没动,老庞就像被电了一样腾地坐了起来,脖子上围着被单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屋里剩下笑作一团的文剑和格世。
两个人笑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衣袖都擦得湿透了,嗓子也哑了,浑身脱了力,才停了下来。
“我要走了。”文剑点了一根烟说。
“去哪。”
“不知道,可能是北京,可能是山西,可能是哈尔滨,反正要去一个没人知道我是混混的地方。”
格世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文剑长得不丑,下面也够大,去了大地方,肯定能招来好多漂亮姑娘。
“你呢?”文剑问。
“不知道,大概还干这行吧,每天拿着你那个喇叭,到处喊。”
“那你一定得去纹个身。”
“纹个屁。”
“你就那么喜欢屁?”
“滚。”
老庞跑了,帐没要到。文剑走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没座。
格世也难得的去了趟城里,找了一家纹身店。
“你为啥要来纹身?”一起排队的一个黄毛小子问格世。
“纪念我兄弟,他走了。”
黄毛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哦你个头,他没死,坐火车走了。”
“哦。”
“哦你个头。”
“大哥,打算纹哪啊。”
格世拍了拍右边屁股。
“我答应我兄弟的,就纹这。”
“那纹个什么图案呢?”
“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