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元丰二年(1079年)初春的一天,刚从徐州调任湖州的苏轼,和平时一样,处理完当日工作下班回家。
然而,三月的这天,注定不同寻常。
胞弟苏辙的亲笔信,让苏轼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一篇常规的《湖州谢上表》,会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向淡定的苏轼慌了手脚,他立即告病请假,烧了与友人的书信和手稿,但还是迟了一步。
一时间,朝中大臣的口诛笔伐瞬间淹没皇上的耳朵,就连《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也跑来发声:苏轼许多诗词都是泄愤之作,意在讥讽朝政。
苏轼有点喘不过气,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罪名,然后稀里糊涂地入了狱,写过的诗词被大臣们拿出来一次又一次地过分解读。
再后来,原来的政敌王安石伸手将苏轼从狱中搭救出来,接着便是被贬黄州。
在黄州的五年,是苏轼政治生涯的低谷,但他的文学创作却走到了人生当中的顶峰。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首《定风波》,便是苏轼初贬黄州期间所写下的自我安慰的作品。这句是多少人的心头挚爱啊,读起来总能让人心生豁达,如同一位江湖浪子,豪气冲天,有一股四海为家的骄傲,苏轼似乎很快从入狱被贬的冤案中走了出来。
可谁又能知道,要从这样的阴影里走出来,要有多少的乐观与决心呢?
来到黄州的第二年,苏轼在自家门外的东坡上开垦了几亩田地,从此号称东坡居士。
苏轼在黄州的生活意外的安逸。因为没钱买牛羊肉,他只能在市场买来在当时称为“贱肉”的猪肉,却炮制出了流传千年的名菜“东坡肉”,苦中作乐,好不自在。
第三年,苏轼泛舟赤壁,写下了著名的《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流传千古的名作就这样在悲喜交加的复杂情感中诞生。
“ 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可是这样宁静的生活从来都不属于苏轼。宋哲宗即位后,苏轼很快又被贬谪。在杭州,他出任通判,修建苏堤,赢得一众百姓爱戴,一度召回朝廷,但又因政见不和,一贬再贬——扬州、惠州,甚至最远去到海南。
在岭南,苏轼被冬日里满园春色的情景所惊叹,在京城“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在这里遍地都是,他感叹道“不枉长做岭南人”。他不敢与富人争抢羊肉,便买下些没人要的脊骨,回家煮熟后渍在酒中,撒上薄盐上火微烤,变成了难得的美味。岭南的新居落成,苏轼徜徉在岭南的美景中,身旁是重峦叠翠的罗浮山。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我乡。”
去到海南的苏轼显得力不从心,年迈的苏轼早已风烛残年,不久便迎来了他最终的归宿。佝偻的背影里,依稀可见当年惊艳京城那翩翩少年的影子。船开到了常州,他就像凯旋的英雄,受到无数人瞻仰。
苏轼的前半生,意气风发,才华横溢;后半生却悲喜交加,贬谪和漂泊成为他的关键词。就算大半辈子都是如此境遇,从苏轼的文学作品里,我们看到的都是乐观自在或是云淡风轻。在一千年以后,有人尊称苏轼为诗神,有人觉得对他有些过誉,但我看到的,是这个时代所缺少的才气与淡泊。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