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讲述了特立独行的女子Catherine于1954-1955去威尔斯利女子学院教授艺术史这一年的见闻和感受,反映的是一个时代的也是社会的宏大主题。虽然该片突出的主题是女性在那个时代和那个社会如何做自己,然而这个故事中最让我有感而发的却是关于“知识”和“智慧”的思考。这么想,一定是与我在大学从教20年的经历有很大关联。
影片一开始,Catherine来到威尔斯利学院,既然是新的生命历程,就是要“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新的世界”,然而仅此一点,就已被周围的人认为是“特立独行”了。且不说她30多岁仍然未婚的事实让身边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单单她对艺术的认知以及对一贯以来教学的颠覆就是对当时那个社会风气的当头一棒!不仅是学生,就连校方也错愕有加。
第一节课上,Catherine播放的每一张幻灯片上的画作,学生们都能对教材中的“知识”点清晰而准确地答出,在一般教师看来,也许要夸学生用功预习了,然而Catherine却陷入了困惑,学生们在课堂上除了能够原封不动地照搬教材“推送”的知识点外,竟然毫无赏画人自己的半点想法和影子,似乎那一幅幅画作直接对应着那些死板的知识点,中间没有赏画人半毛钱事。Catherine一定在想,不,这不合理,这不是艺术家应该有的生命状态,这样的状态既辜负了艺术本身,也看不到赏画人灵魂的踪影。
第二节课上,差不多的情形再次发生,居然有学生公然说出“如果你没有什么可教的,那我们不如去上自习!”然后一哄而散。我原以为只有现在这个快餐时代的学生们才会在课堂上坐等老师定期推送,并且以为知识的积累就是学习的全部,没想到半个世纪以前的美国风气早已这样。
在大学讲台口若悬河地讲了20年之后辞职的我,也算一个特立独行、绝不苟且的人,我恨透了把老师当作knowledge giver把学生当knowledge receiver的风气。学生虽然个个用功,然而很少见到善于思考的(thoughtful)的学生。难道不悲哀么?一个个年轻的灵魂都被淹没在知识的海洋里,没有被给予机会看到“知识就是力量”的时代早已过去,“智慧才是力量”的时代才是活生生的现实。在网络搜索发达如此的信息时代,学生居然在考前只要把知识点都记住就可以得高分,简直就是对人类智商的亵渎与侮辱啊!当然,每当学生跟我说,你一说要讲课程以外的事,我们就很提神时,我就感到扑面而来的人性的暖。
无论任何知识点,哪怕甲骨文,哪怕化学分子式,还有什么是网上或书本上查不到的?再说,有哪个学生能比得上一个叫做“百度”或“度娘”的学生知道得更清晰、更精确呢?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究竟要培养我们的下一代去往怎样的方向?莫非在小学、中学死记硬背的还不够么?还要继续在大学四年也要置孩子们于“知识的海洋”?这片海洋再浩瀚、再汪洋,它究竟是要带我们的孩子往哪里去?我们有木有对知识太过看重的同时,而对智慧又太过轻视呢?放眼望去,满大街是硕士博士,有多少是愿意抛却这些标签而真正活出自己的内在的呢?心灵的家园里难道只配充斥这些陈旧的知识么?
谢天谢地!第三次课上,Catherine完全抛开了书本。当她放第一张幻灯片时,学生们傻眼了,继而急慌慌去翻书,发现书中没有这张画时,Catherine说,让我们的心灵为新的思想打开一扇门吧。接下来的教学是请赏画人透过画面看到画作背后有关人的情感和灵魂深处的风景,真正触及心灵的教学开始啦!
由此我想到,难怪现在的大学生厌学,不仅孩子们本来旺盛的求知欲历经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填鸭式知识灌输给毁坏殆尽,而且他们的内心几近窒息,很想从知识的海洋里爬上岸来透口气,他们很想探究人活着的意义以及学习究竟有怎样的价值。
康德说过,如果让一个人了然努力的意义和吃苦的价值,没有一个人是不愿意努力和吃苦的。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这个时代,养育者和教育者(更多的是教育体制)究竟做了哪些来让孩子/学生明白努力的意义和吃苦的价值所在呢?我所知道的情况是,家长用控制让孩子感受到学习是为了满足家长的期待,而老师又以成绩和升学率让孩子感受到自己心灵的需求从未受到过关注,更为灾难的是,很多孩子从家长和老师的反应中压根儿就没有看见过人本身有什么价值、以及心灵的需求才是所有的教育行为要指向的目标所在。
知识是三维世界的,有客观标准或答案的,是外在的;智慧则是四维空间的,这第四维就是“向内走”,对接自己内在的生命潜能,所以智慧是内在的,是主观世界里最值得欣赏的风景,也是因人而异的,没有标准与答案的。
如果不能引导孩子把生命早期积累的知识向内转化为凸显心灵本质的智慧,那么知识就是“吃人的”。如果外在的知识不能最终转化为内在的智慧,那么结果究竟是知识武装了孩子,还是孩子装点了知识?孩子最终成了知识的主人还是奴隶呢?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而应对这些挑战的所有潜能和智慧不在别处(外在世界),就在每个人自己的皮肤包裹着的身体里住着的那个灵魂深处。看看周围家长和孩子的互动吧,有90%的家长由于自身成长严重受限,想方设法、抓住一切机会给孩子造成一种感受:这件事情的标准答案不在我这里,而是在妈妈这里,或是在老师那里。所以养成了一切向外求的习惯。
如果家长的心里和眼里只有作业和成绩,就根本看不见孩子这个人内在的感受与需求。任何一对不愿意成长自己的父母,都会把本该自己承担的生命课题丢在孩子瘦小的肩膀上,却还不自知。孩子在写作业时无比痛苦,满脑子都是父母此起彼伏强调“学习重要性”的碎碎念,却收拾不起一点心力来静下心来聚焦于如何把这道应用题解出来。
我想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孩子呐喊一声:爸爸妈妈和老师大人们,请你们从堆成山的作业本中抬头看看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吧!我是一个有着生动灵魂的鲜活生命,你们肯撇开学习那件【事】,看到我这个【人】么?不管你们认为你们有多爱我,也无论你们为你们对我的爱有多感动,我还是想喊出来:你们做的所有的事都让我感受到作业和成绩是多么多么重要,唯独我这个人不重要、不值得你们关注。
行文至此,一朵我由衷感谢与我时隔50年的Catherine小姐一一谢谢你做出的努力,让人们认识到教育真正的内涵是什么。一定是人,是人,是人!是人一一本身。
教育的目的,是要培养出有灵魂的人、会思考的人,而不是培养出多少有硕士、博士学位的人。任何时候,把成绩与文凭凌驾于人本身之上的教育,都是人类的悲哀!
一个人一生中无论取得过怎样的成就和勋章,这一生最好的终极作品就是TA这个人本身。
谨以此文向美丽灵魂Catherine小姐致敬。
一朵与读到此文的你合并同类项!
以上是我写影评的第一只小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