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没有滋味——我这三十年

本文代发,作者:米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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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我很有抱负,三十年来一贯如此。倔倔的,有时候,跟谁都过不去,和命运抗争,思考不曾停步。累了,会觉得一切都只是在作贱自己。有些话,早想说,哪怕变成文字,权当一种纪念。毕竟,对我,这三十年,苦难没有滋味。

夜其实并不孤独。孤独是因为心。习惯了,倒成了享受,像自慰。

放纵一下,给自己放个假。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看电视里胡编乱造的人生,体会做看客的惬意,得到短暂的忘却。听电视里,腾格尔唱《父亲和我》,一首唱给父亲的歌,想起千里之外的父亲。

下午,电话那边,父亲说,他和母亲身体还好,只是瘦。说不清那一刻,是心痛还是恨。在这里住了一年,留下的是父子反目成仇。父亲是善良的,看着儿子辛苦的撑起这个家,60多岁的他终究还是无法容忍吃干饭。而今,在南方的那个城市,每天吃不上一顿饱饭,力气却用了一分少一分。我们就这样相隔千里,彼此忍受亲情之爱的折磨,谁也不愿触及。

我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可以无休止的工作,没有休息,每天只在夜里,煮上一碗花五毛钱买来的水面,就着老家才有的临川菜梗,偶尔也啃一块钱的大饼。这种日子,让我心安理得,踏实,体会到了活着的意义。十年前,医生对我说,你最多还有三个月。那时候,我吃的是开水泡饭。开荤,就三块钱买一份红烧排骨吃三天。十年过去了,我还在。孤独还在。它就这样跟着我,从大西北来到HA。

我记得,十年前我多愁善感,夜深人静用眼泪抚慰心灵。1998年,父亲到学校来看我,只是一味的坐着。他看到了我勤奋刻苦,却看不出我心中的孤独。我深埋着头,让泪落在了解放鞋上,印出了一个个豆大的圈。五年前,我突然没有了泪,也不喜欢看人流泪。那是一种鄙视,还是嫉妒,我说不清。此前的一个晚上,在租住的房子里,凌晨三点,我突然醒来,坐在电脑前,想我的母亲,眼泪滴湿了键盘,写下的那些文字,却再也找不到。

而今,我依然碌碌无为,孤独不曾离开,像自慰。

                                          2009-6-27凌晨1点37分


LBB老谋深算。他走了,做了领导。我却很想念他。

刚到HA,他是我领导,被他的领导召来,为我接风洗尘。那天,他戴着熊猫眼镜,黑黑的,有些憨(日久天长,才发觉这憨,原来应该叫做老谋深算),越发像熊猫。初次见面,无话,只一味喝酒,知道了他的酒量,大得惊人。那天中午,我终究难逃一醉。饭后拜会所有的领导,坐靠在领导办公室的沙发上,真舒服,睡着了。醒来,我已在宾馆的床上。

一个部门,一晃七年,忘不了LBB的助力摩托车。为帮我尽快熟悉环境,LBB就是用他的这辆助力摩托车,每天背我跑街串巷,风雨无阻。整整三个月,他到哪里,我到哪里。他的同学,最后都成了我的朋友;他的朋友,也成了我的朋友。

身在异乡,一向孤独的我,有了更多的孤独。LBB是只“老狐狸”,看得穿我的心思。便常常请我吃饭,喝啤酒,聊天,在不知不觉中,排解了我的孤独和伤感,教给我做人的道理。天大的事,到他那,似乎都只是个屁。

七年间,我发过他一次脾气。现在看来,他依然是把它当作了一个屁。那一次,是他安排我去采访。我心情不好,没去。问我不去的缘由,我答心情不好。这只而今让我无限想念的“老狐狸”,那一刻的回答却是:“好吧,那你就不去。晚上喝啤酒去?”后来,我们没喝啤酒,两个大男人躲在抽烟室,腿架在放烟灰缸的桌上,彼此无语,香烟一根接一根。就那一次,我似乎又长大了。

七年间,我从他身上学到了许许多多新闻采写的本领,知道了“新闻人”如何视新闻事业如命。直到今天,采写中遇到难题,我第一个想求助的人,还是这只“老狐狸”。他的指点,总让我感到踏实,感到力量和自信。

2009年1月4日,LBB走了,去新的地方做领导。临行,我没有去送他。我不喜欢送别的场面,怕流泪。那天,我却突然感觉自己像浮萍,随波而移,没了方向;像芦苇,东倒西歪,没了依靠。

事实上,他的离开,也是对我们部门的釜底抽薪。半年不到,连续七年各项工作都是标兵部室的我们,年中考核几乎全部倒数第一,个别工作竟头一回上了通报批评的榜单。

我倒不在乎,像“老狐狸”说的,那都是个屁。我还做我的记者,年年拿先进,从群众到党员,从党员到担任党组织内部职务。其实,依然是个屁。

只是LBB走了,我很想念他,想念我的兄弟,一只正直而又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真见面了,却无话说。他请我抽烟:软中华。

                                     2009-6-28日下午5点51分



2002年,大四。忙着找工作。

70年代末出生的人实在可怜。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毕业了,国家不管分配,改为双向选择。是骡子是马,在用人单位考官面前遛遛。

在西北大学的四年,我大抵算对得住良心吧。寒门小子,多有张狂,世人面前标榜强悍,实乃自卑,想获得一点尊严。如今想来,不免一笑。

这四年,亏欠最多的是同窗的缘分。全班15个男生,25个女生。从入校到离校,我少有至交。多半时光,用在了为生计奔忙。母校图书馆、报告厅,我打扫了将近一年。两份家教兼职,除辅导课程外,外加接送他们上学放学。从含光门到莲湖路,骑一辆好心人赠送的三地自行车,每天穿行在回民一条街。风里,雨里,雪里,当然还有晴空万里。暑期打工,为一家IP电话公司派发IP电话卡,整整一个月跑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临了却没拿到一分工钱。老板跑了。我受骗了。

那时候,我过于特立独行。同窗男女,不愿多有言语。十之八九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勤工俭学。有空也泡图书馆,陪女友逛街,一起打开水,一起到食堂打饭。至于学习,及格就行。学校、学院、系里的活动,我大多不屑参加。事实上,也几乎从未参加。虽然如今我依然可以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的随口说出班里任何一位同学的姓名,道出他们的性格,清晰地再现他们的身高、胖瘦与长相,却没有信心和勇气说,他们也一样还记得我,更不曾异想天开,他们中有多少人真的了解我。然而,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错,要错也全在我。何况,已然流逝的岁月,无所谓对错,更多的,当为怀念,也许还有愧疚。

比如说,徐胖子。一直以来,时至今日,他依然是九八新闻班“文化”的象征。虽然偶尔有点“酸”。这也是当年的我无以类聚的自卑所在。每每自卑之时,我便总要想方设法宽慰自己,“我一直是在完善人性呢”。 如今想来,又要不免一笑。徐胖子胖,肚子上的一圈肉,好比女人腰上涨了一圈硕大的乳房,只是不见性感,更没有让人意淫的欲望。徐胖子胖,却不是憨胖,精明的很,有时甚至还舞手蹈足,标榜一下自己并不胖,或者胖的并不失灵活。胖,只是他身体的符号特征,满身的文化味道,足以掩盖因胖带来的所有缺憾。时隔十年后,再提当年的他裸睡成瘾,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同宿2429四年,我们之间有过坦诚相待,有过不知廉耻的恭维嘲弄,有过暗藏内心的相互鄙视,有过剑走偏锋、舞刀弄枪。皆因我隐藏太深,年轻气盛。文化人遇上个好斗匹夫,难免,难免。当我想起你的裸睡成瘾,你想起我的梦话连篇,时至今日,兄弟,一切已成往事,也许并未如烟,在我,都已成美好记忆,入骨三分。有关你在2429的点点滴滴,我和九八新闻的兄弟姐妹们一样,需要用余生去回味。而自打离开西大校园起,我已发誓,要与你做好兄弟,还有猴子,小菜,东哥,刚娃,王老师,分别近十年,你们又怎能知道,想起你们的时候,我会伤感,流下心泪。

                                     2009-10-10凌晨零点33分


女儿的到来纯属意外。

稀里糊涂,2007年2月14日,情人节,我就这样多了个小情人。在医院,足足7天没合眼。为了这5斤多的小生命。我给她取名杜静伊。她的到来,让我的生命意志变得如此脆弱,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生活中,你会发现,无形中隐含了许多揪心的情感,时时刻刻牵扯着你曾经还铁石心肠的意志。就连看到关于孩童题材的电视、电影、新闻报道,都要落下泪来。对那些丧尽天良的虐童者,是甚至常常要怒吼的:让我遇到,非千刀万剐了他们不可。5.12汶川大地震,那些在震中逝去的小生命,曾让我恸哭不已,整夜整夜的失眠。那都是生命,像我女儿一样的生命,父母身上的肉。

静伊说话早,走路迟。十个月左右,已能简单言语。智商绝对的可以。学习儿歌,讲个故事,一遍基本就能复述,常常一字不差。这倒像极了当年的我——从小学到高中,都被冠以“背书健将”称号。记忆力算相当了得。及至高三,中国近现代史、世界近现代史各上下总计四册,外加政治,熟悉到随口说出知识点、论述段落在第几章节第几页第几段乃至第几行。现在,已是未老先衰。

有了小孩,最疼她可爱,最怕她生病。这次丫头生病,已让我为之痛不欲生。高烧、幻觉、扁桃体化脓、盗汗,一到晚上睡觉时候,不敢进被窝,甚至不敢上床,言有蛇有跳蚤之类满地爬,钻进裤管要咬她。歇斯底里的喊叫,满头满身的汗如雨下,巫婆跳绳般的乱跳,惊恐万分,做父母的只能强行抱住,别无它能,只死死抱着,心里一遍遍的呼喊:宝贝,你别吓爸爸,别吓爸爸,没事的,没事的,宝贝。丫头却还是不住的喊叫,惊恐,高烧39.5。到医院挂水打点滴,看到针、看到白大褂,又是一阵害怕、哭喊:不打针,不打针,要回家。乖乖女儿,不打针怎么会好起来,回家又能做什么呢?两岁半的生命,却什么都懂。她不骗人,你却也休想骗她。这过早的懂事,却无形中给她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两天后,病情无好转,转至地区医院。依然惊厥,不安。镇定剂,失效。入夜,闹得累了,趴在我的肩头,自然入睡。我就这样抱着她,游魂似的来回踱步,从病房到大厅,又从大厅踱回病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多久,噩梦中再次惊醒,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喊乱叫:满地的蛇在爬,要回家。满病房的病孩家属看着我们,充满同情,一起揪心。父母心,大抵是通的,喜怒哀乐。

住院三天,烧终于退了。36度4。三天里,每天四到五瓶点滴。小小的手,粗粗的针尖。无休止的量血压、体温,无休止的听诊。常常是刚刚入睡,不近人情的护士就来打搅,要么量体温,要么量血压。也不知这么频繁的量这些劳什子体温、测这劳什子血压做什么。无非,把这些小生命当作了他们见习积累经验的活标本。我痛恨他们,无数次想用手中的一点点权力去与他们抗争。为了孩子,我忍了。只好语相商。私下里跟媳妇说: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

想想,只有无奈。要不人说,生什么别生病。

如果可以,我愿自己大病一场,代替我的闺女。如果可以,我不要繁衍,不去享受这小生命带来的快乐,总比有了小生命,一旦生病就好比挖我心头的肉那滋味好受。如果可以,我愿把这些医生护士全开除了,造些个听话的医疗机器,对每个来看病的小宝宝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医院三天,目睹同病房的另一个小生命,在父母哀嚎声中离开这个世界。不知为何,我的心竟也如此的悲凉。一边是生命逝亡的冰冷躯体,一边是泪如雨下,哀怨声声的无能父母,一边却是医生护士冷血无情的呵斥:小孩已经没救了,把氧气、监测仪都拔下来,快点快点,别浪费氧气、浪费电。那一刻,你会恨不得冲上前去,给他一嘴巴子,再往死里踹三脚,不踹死踹出个重伤,心里也好受些。

感谢我的干爹干妈在丫头住院期间的付出和操劳。关于你们,我是专门写过文字,专门铭记过的。只是这些文字已经找不到了。明天,我想我要在我的人生中专门辟出一片关于你们的天空,就取名感恩吧。

                                            2009-10-11上午11时



提起我的老家江西临川,多数人习惯以穷跟她划等号。其实,我更在乎她的秀美山川。举目远望,崇山峻岭;侧耳聆听,泉水叮咚。这片土地,出过一个王安石,一个汤显祖,只是距今太遥远,不足为道。当下尚值得一提的,是临川一中、二中每年考上北大、清华的人数。据说,这一数字今年已经超过了半百。新华社曾就此专门做过调查,称其为才子之乡的“临川现象”。

我算不得才子,当然与北大、清华无缘。但这份自豪是可以有的。事实上,无论考上北大、清华,抑或我的母校西北大学,大家所付出的辛劳大抵相当。一言以蔽之,都是苦读书,不认命。1997年,我在教学质量非常一般的临川十中高三四班念文科。全班50多人,高考只考取了3个,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一个数学科代表。三个人全都被师范类学校录取,我不幸成为其中之一,班长。父亲征求我的意见:上,还是不上?正值农忙,我一边收割,一边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放弃了念师范的机会,拿着录取通知书回炉到临川二中复读,插班在高三八班。好在有了录取通知书回炉复读,一切学杂费都是不用交的。当然,心理压力却是空前。考取大学不读,复读一旦连个大学的边都没沾上,在农村,那是要把祖宗八辈儿的脸都要丢尽了的。还好,复读那年高考,考了全校第三,被中山大学考古系录取。因为考古专业非我志愿,后调剂到西北大学新闻系。此乃后话。

想起高中四年,至今依然后怕。以至于今天,只要提到考试,我就头皮发麻。什么研究生、公务员,但凡需要考试才能争得的,一概不感兴趣了。那四年,是一生中最为残酷的四年。它迫使我改变了性格,隔离了我与这个世界。那时候,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晚上学习到12点。第二天早上4点起床,点上蜡烛学习两个小时后,到学校上早自习,而后花五分钟在校门口吃一碗泡米粉,碗一丢又跑回教室开始一天的课程。从不知午休是何物。困,用咖啡因提神。一个大大的玻璃瓶,外形酷似喷杀害虫的农药井冈霉素,里面是浓浓的微磷补脑汁。课间是不离开座位的,喝一口,可让大脑极度兴奋两小时。两小时一过,再来上一口。现在想想,也怪有意思。那时候,总认为课间广播体操实在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因而每每做操时间,常常东躲西藏,或藏在楼梯间,或趴在课桌下,有时也躲在门后,老师不至于轻易找到的地方,手拿历史或政治,默诵。当然,还是难免经常被班主任揪住耳朵。那时候,论生理,早已到了春心萌动的地步。可我却不曾跟一个女同学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无意的搭讪。当然,也的确没有一个女同学问我借过半块橡皮。以至于而今在校友录,当年的女同学没几个人说得准我的性格,只记得当年杜某某性格很傲,成绩很好,常被老师点到名字,在班里公开念自己的满分作文,有时候上政治课、历史课还常常睡觉,要么做数学、外语题,老师视而不见,被认为是老师给杜某某的特权。

应试制度真正残忍。高中前,我何曾是这副德行?那个时候,因为比同龄人略显早熟,也因为在农村,没见过世面。村里走出去的大学生多,带上城里姑娘回村认门的事常有。我就常常异想天开,这城里女子还真是不一样,比隔壁家那个老三长得可好看得多,那时候还不知道乡下人的黑,是受了紫外线的罪,反正就觉得人城里女子皮肤明显的滑溜,白皙,穿的衣服也漂亮,反正十多年没见隔壁家那老三穿过。有时候,那些个城里女子出点汗,人家还用带香味的纸巾擦一擦呢。换作乡下女子,哪个不是手一抹,像娃娃擤完鼻涕那般一甩,痛快!每次村里有城里女子来,我都是要躁动的。晚上多半睡不着,是要睁着眼睛做梦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不服气:人家能娶个城里老婆,我咋就不能。这点,说到底,其实也算得上考大学的动力之一呢。虽然现如今说起来觉得可笑之至,却是彼时实情。只是那时候,城里女子,谁看得上背个竹篾框四处捡猪粪牛粪蛋蛋,有时甚至还挂着鼻涕冰凌的农村娃娃哦。

自打上了高中,成了不折不扣的应试虫,不提春心,不谈萌动,连说话的时间都让给了书本。每到周末,骑个破破烂烂的二手自行车,车把上总要挎上一大包书,山路弯路泥路的往家赶,村里人见了总训斥自己的崽:你看看人家,礼拜六礼拜天了还带这么多书回来看,你呢,成天就知道看射雕英雄传。不管被训斥者是什么心情,反正我每次听着都特爽。也是在那时候,夜里在家看书,母亲常常给我泡上一大缸冰糖水,咕噜咕噜喝几大口,居然也提神,不犯困,我才知道,原来冰糖也能提神呢。可惜,家里穷呢,父母把它当宝,都省给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知道,做俯卧撑能提神,凉水冲脸能提神,看书不犯困呢。以致这俯卧撑一做就是10多年。

                                                   2009-10-22晚23时



借着人们对陕北骄子路遥死后十五年的祭奠,我祭奠自己。这不应该被简单的划归为自私,严格说是一种共鸣。整晚,看这本《路遥十五年祭》,思绪难平。时隔多年,人们心中还有一个位置留给路遥,绝大部分是因为这位陕北骄子的伟大作品,带着原生态的黄土味,芬芳而圣洁,带给大多数以心灵深处的咏叹,对黄土高原,对孙少平,孙少安,孙玉厚,等等,归根结底,是对这些大多数的自己。

我从小也做梦,梦想成为一名作家,哪怕小小的那种,不必轰动,不必红地毯。直到今天,而立将至,梦还是梦,梦还没醒。我想,自己的祭奠应该想想我的童年,我的少年,直到青年的而立之年。这也不应该是什么过分的事,既然是祭奠。

作者图

小时候的事情,现在能记起来的,不多。我曾经跟LN说过一些关于我的童年。 三三两两的无忧少年,借着月色壮胆,跑到自家的甘蔗地,躲藏起来。老家有个风俗,中秋之夜偷甘蔗,是不用被惩罚的,好比孔乙己说读书人偷书,毕竟是读书人的事,算不上偷。我们姐弟仨最得意,都因为父亲的功劳,甘蔗长得比谁家都卖力。四周静悄悄地,只听得到蛐蛐的叫声。三个小精灵就这样躲着,兴奋战胜了恐惧。守株待兔,只在小学的课本里读过,却不曾亲历,想来不失为人生的一大憾事。终于有了机会,哪还肯放过?姐弟仨,我向来尽忠职守,蹲坐在甘蔗丛林里,眼观六路,耳听八面,任何风吹草动也不敢错过,要想偷我们家甘蔗,谈何容易?姐姐们觉得无聊,绕着甘蔗地捉荧火虫,把它们放在废弃的玻璃瓶,一点荧光,一点乐趣,点点荧光,快乐竟也无穷。可怜的我,尽职尽责捍卫甘蔗地,没等来一个偷甘蔗的人,终究扫兴踏月归。

月圆夜,不吃月饼,这是奶奶的传统。月圆夜,奶奶却有吃不完的月饼。那时常想,姑姑们为什么只管老,不管小,月饼尽往奶奶床头放,不许我们动半点。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奶奶发霉的月饼。奶奶孙子孙女六个,其实个个不馋嘴。好端端的月饼,却总要留到发霉,让我们上课也惦记,睡觉也念叨,一进奶奶厢房就到处找。古怪的老婆子!儿时常这样想。可每次奶奶拿出留得已经发霉的月饼,依然却只闻出月饼的香,嚼出月饼的甜,月饼入嘴,奶奶最好,奶奶最亲!倚窗邀明月,相思寄故乡。上了高中,直至大学毕业,步入社会,月圆从此与团聚离别,相思从此与月圆结伴。而今矗立窗前,连相思也变得如此遥远。奶奶年逾八十有五,月饼当然还年年有,只是孙子孙女都大了远走他乡,不用藏着掖着的月饼,不知道还是不是年年月饼年年霉。孤身一人,托身故乡,也不知您是否安康?这么些年,孙子从未给您买过一个月饼,却只记得您那发霉的月饼,真香! 奶奶,您可知道,他乡没有圆月,没有荧火虫!

                                                    2009-10-23晚9时



大约7岁,也许是8岁,记不清,大概上小学一年级左右。家里除了摆弄小杂货铺,赚点油盐钱糊口,种辣椒是父母的命。不只是辣椒,当然还有丝瓜、黄瓜、洋姜、萝卜、甘蓝、大包菜之类的时令蔬菜。而以辣椒花的功夫最多,全家在这上面寄的希望也最大。如果老天真的这么眷顾我们一家,也许将永远没有奋斗的以后。种辣椒的日子,全家真的很惨。播种时,洒下的是大面积的希望,收获的是一声声叹息。不是父亲种植技术差,而是每每种植,每每丰收,却每每卖不出好价钱。记忆中,惨淡的时候,辣椒5分钱一斤都没人要。性格刚烈的父亲时常跟天斗,叹怨气,一怒之下常常把满筐的鲜辣椒倒到臭水沟,嘴里伴上一句:“去了狗气力!”(临川方言,白花功夫的意思)为了让大人们可以好受一点,我主动要担起担子去卖辣椒。说实话,人还没挑子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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