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已经成为时下年轻人的终极阴影。
自从我的一位闺蜜被人事经理指派负责年会策划,从此同事见她跟见了鬼似的。走道相逢,纷纷掩面,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拉去做“壮丁”。
好不容易听说哪位同事有唱歌表演的特长,还得小心翼翼地试探,“小玉,听说你拉丁舞跳得很好…”话刚出说去半截,即刻被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的小脑袋弹了回来。
第一年参加工作的95年小表妹更是对年会深恶痛绝。因为在一家国企,30岁以上的老同事们不愿意表演节目,新入职的年轻小姑娘们一个人得表演俩节目。在某次视频中,她翻飞着白眼对我说:有些人自己不愿意出头,就会一个劲儿欺负新人,这什么破单位。现在请人表演还给交出场费呢,拿我们耍猴儿。
当然也有人例外,我的一位同事就特别热衷于这类晚会。盘靓条顺的她每年都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人。但是今年她居然也对我抱怨了。
理由嘛,竟然是因为吃不饱!她眨着浓密的眼睫毛对我嗲声嗲气地说,今年能换个人主持吗,人家真的想好好吃个饭,都连续三年没吃饱了。穿着晚礼服想着串词,一直憋着气,根本不敢放开吃......
所以你相信吗?年会已经成为没有KPI的年轻人最讨厌的群体活动之一,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忍受尬聊尬酒尬搭话的年会。以及作为背景乐、无处不在的那首杨培安的《我相信》。
据说每年有不少人之所以下定决心翻年就辞职,除了积累了一年的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工作烦恼外,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每年的戏精之夜——公司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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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时间的安排,行政部的同事们积极地配合着老板们大笔一挥,总是把年会的时间安排在周末,美其名曰不耽误工作。
公司的设计师也会在这一天把他们的审美哲学仍在一边,简单粗暴地用红色和金色营造出喜气洋洋的气氛,设计出一张又一张堪比春联的海报。
市场部的文案同事终于也不再费啥脑子,无非就是“新起点、新征程”、“勿忘初心”这类鼓舞人心的,积极向上的辞藻往上堆砌就好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日子,你永远不知道它对老板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没有固定的日期,但是一旦进入年会季,大小公司中层以上的管理者就会分泌大量的多巴胺,被身体的本能驱使着,进入异常兴奋的状态。
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些明明审美都还不错,平时衣着时髦的老板们,一涉及到年会的问题上,所有人都统一了审美,low成一个东北小镇的二人转导演。
不管今年公司业绩怎么样,不在乎是不是赔钱,有没有有年终奖,发不发的出工资,这些都不重要。哪怕明天公司就破产,今天也要开上一场体面的年会!
毕竟老板对自己的年终KPI要求就是,一定要赶在春节结束前办一次人人都开心的年会,凝聚全体员工的战斗力。
通常在正式开餐前,总会安排一些领导讲话,演讲稿当然是市场部或者行政部的同事写好的。当各个大BU的一个个总们讲完后,终于轮到CEO上台。
他口若悬河、唾沫星子上下飞扬,高声说道:2019年,我们的GMV要突破200亿。这一刻,全场都是寂静的。
同桌的几个同事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在一片死灰的寂静中,突然有人三三两两地划破了凝重的气氛,最后全场掌声齐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蜜汁微笑。
酒店的服务员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轻蔑的微笑,看得人心里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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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板圈来说,节目则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没有员工表演低俗节目的企业老板就北京折叠里的老刀,永远生活在鄙视链的最底层。
有钱的互联网公司会找AV女友来助兴,除去已经去世的武藤兰和饭岛爱,还在人世的几位基本都被中国企业请了个遍,波多野结衣和苍井空近几年在中国的走穴数量比整个德云社还多。
每年的节目据说和春晚一样,必须蹭个热点。《nobody》火的时候跳nobody、《江南style》火的时候跳江南style,今年贾乃亮被戴绿帽后,应该没人再跳《大王叫我来巡山》。
但是没关系,今年我们还可以梳个小脏辫,带上大金链,来一段freestyle,“我说公司,你说牛逼~公司!牛逼!!”
还有一些有特长的老板,年终总要秀一把,比如马爸爸,王爷爷。不知道在今年《王健林的滑铁卢》一文刷爆朋友圈后,我们的歌王还会不会出来一展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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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唯一的正当理由就是年终抽奖。抽个大奖,搬点硬货回家,成了大家坚持下去的动力。但真正的大奖往往与你无缘。
在闲鱼上,但凡卖不出去的东西,都会标记上“年会奖品”的标签。这是一个万能的标签。
所有的A货假货只要贴上这个标签,就像刷了金漆的佛像一样,瞬间高大上起来。
在冗长的讲话和节目表演后,终于迎来了2018年最艰难的一顿饭,气喘吁吁的你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却总有一些人借酒盖脸,围牢实权领导,从各个角度阐述回忆跟他有交集的小细节、趣事。
你发现老板旁边有空位,正犹豫要不要顶着周围人的目光若无其事坐过去?内心的天使和魔鬼反复纠缠,一个声音喊着说,我只想好好吃顿饭,怎么就这难;一个声音说:不过去?恐怕你明年是不想呆了!
终于你下定决心时,却为时已晚。大boss周围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这时你开始捶胸顿足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迅速一些。哦,又错过了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此时有些同事已经喝高了,趁着酒意对一起拍照的女同事上下其手。还有一些平时严肃刻板的中层领导开始暗戳戳耍起了流氓,正在和几个年轻好看的女同事跳起了贴面舞。旁边还有一群吃瓜同事在起哄,在旁边大声叫好。
此时你脑海中浮现起人生的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到底是怎么加入到这群人里的?
终于终于,曲终人散。你也看饱了千奇百怪的年会浮世众生相。拖着沉重的脚步,叫个出租回家。
夜色中,那些蜚短流长、出丑卖乖的瞬间像胶片一样,一一在你的你脑海闪现。
车门开了,迎面和冷空气在你绯红发热的脸颊上晕开了一丝雾气。在氤氲的路灯下,你打了一个寒颤,新的征程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