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车轮匆匆碾过,再回首已经三十多年。三十多年里,许多有关故乡的记忆都已经慢慢淡化了,只是我越来越觉得当我还不懂什么叫人生时,我的人生是最快乐的。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常常坐在河边的石阶上,看大人洗衣服,大人洗衣服时,水波把大树深深的倒影扭得九曲十八弯的,非常有趣。就是这条人工河幻化了我童年极大的快乐。
记得那时我们小朋友都是那么野气十足,一到河水满江时,我们就会砰砰地跳到河水里游泳嬉戏,从这边游到那边,你追我赶,爬上桥面跳下来,在桥墩上分帮比赛,占墩为王……这一切太有意思了,几十年回忆起来,仍让人欢乐盈怀。
河水断流的时候,我们就会到河里翻开石头摸小鱼小虾和小蟹。这些东西不是抓来吃的,大多放在玻璃瓶里玩儿。我们也会在晚上,捡些松枝来放在一个铁盘里,用铁丝和一根木棍吊着,点起火到河里照鱼。晚上鱼最傻,你看见了,只用网兜什么的一罩,就把它给罩住了。
最喜河水渐干的时候,村里几个大的年青人有兴趣合起来截河泼水捉鱼。那时一段那么长的河被拦截成几节,一节一节地抓,先抓底下一节。泼水时,只见两个人站在两岸,扯着吊桶,一低头一挺腰,吊桶吃到水迎绳而起,在半空中一泼,砰的一声,水就倒出来了。同样的动作进行了无数次。我们小孩站在岸上,只盼着快点干水,好让我们到河里抓活蹦乱跳的鱼。水干的时候,在浅浅的泥水里,各种各样的鱼都露出了背。它们上下乱蹿,时不时闪出一阵阵鱼肚白光。这时大大小小的人都会跳到河里去抓鱼。抓着那泛着青光的青鱼,那泛着红光的鲤鱼,那肚子肥肥的鲫鱼,那长着角的塘虱,那黏黏滑滑的鲃鱼及泥鳅,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捉着,满河都是欢声笑语。你追这条,我赶那条,满河都是晃动的身影。那才是真正的人生盛宴。
河岸上边是村里矮矮的泥土墩一样的山岭。山岭上也充满有趣的东西,不要说筑在树上或草坡里的鸟巢,也不要说夏天时满山满野的稔子,单说那灰色的蘑菇就充满乐趣。
这蘑菇是灰色的,是我唯一认得的可以食用的蘑菇,土名叫灰菌。有时我会在放牛的时候无意中碰上几朵,那时我会用上一根小木棍串了提着回家。有时我会在耙柴时,不经意间从松树下从灌木丛中耙出几朵。那样我会感到非常惊喜。有时我会特意去寻找。在那个坑坑洼洼的长满了柴草的旧屋场里,找到一个凹下去的地方,拨开灌木丛来,哇,真的有一朵或几朵灰色的小伞,心乐极了。偶尔也会在比较平的松树或尤加利树底下发现这样的小伞。这样的小伞有的已撑开了,有的只是含着不放。找到了就或串或拿着带回家。不管怎样母亲都会非常高兴,我更是快乐得不得了。
河岸的下边是田野。田野里或碧绿或黄澄一片,这是欣欣向荣的美。然而令我记忆最深的是秋收过后,在空旷的田野里升起来的一垛垛稻草烟。那时在深蓝的天空下,轻烟袅袅,那代表一种悠闲,一种安详,一种收获之后的心满意足……
慢慢地,我逐渐长大了,也远离了美丽的乡村,更是远离了童年那本土的,纯粹的不需任何装饰的快乐。但是我想那种快乐会回来的,因为故乡的美丽,童年的快乐,已渗进了我的血液里。说不定不经意间,它又回归我的心房呢。